26(上)
晚上缺觉得太厉害,以至于我在清晨难以克制地犯困。早自修全班都在嗡嗡嗡地朗读记背内容,我努力撑着眼皮子,脑袋里蒙上一层雾,a short cut、abide by、I made my mind to drive to……去你妈的。每天早上都会有好些同学趴在桌子上补觉,尤其是下课,一头栽在胳膊里。阿维正是其中之一,猫着腰平静地趴着,一撮头发向上翘。看样子昨天聊得很晚。
班主任神情严肃甚至沉重地走上讲台,一点朝气也没有。
“大家先听我说,最近是很关键的时期,每个人都要万分注意自己的安全和健康。昨天陈磊骑电瓶车回家出了车祸,小腿骨折,现在躺在医院里……”
全班都很惊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卧槽,也太惨了吧。”
“都快考试了,这还能不能考了啊?”
“昨天我目击了,他车速超快,然后一辆车过来,砰的一声……”
“……上下学自己走的都要好好看路,切忌太莽撞,左右看看车子,宁愿多等一秒也不要抢时间,多那么几秒你的人生也不会怎样的,大家要引以为戒。”老师说完这句话下课铃就响了。我迅速整理书本照例到自修教室占位置。
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我放好书趴下,头侧向另一边躺下,闭上眼睛却一点也睡不着。脑袋里像有个球在最底端,承载着全部质量。
昨晚的噩梦已经想不起来了,但事实依旧清晰,爸爸出轨了。我不由地回忆起陈磊不堪的原话,想象着他在夜里骑着电瓶车被撞飞的场面,在流光变幻的马路之上,套着校服的身体画出一道残酷的弧线。一定很痛吧,那一瞬间一定很绝望。
他人的不幸算不算在我的不幸里,我没有特意去归类,但是那种不幸的感受太过浓重,以至于加深了我悲观的浓度。心情也更加沉重起来。
原本早晨就有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一旦不好的事情有了开头,就像凶兆一样,接下来的许多事都会背离自己的希望,往坏的地方发展。
“哥,你早上只吃了一点。”阿维的声音响起,他把早餐放到我的桌头,“你没等我就走了……”
我睁开眼抬起头,看见了一个保温盒。
“妈让我给你带来。”他站着,我的目光只上升到他的胸口便停住。对视变得有些困难。
原来只是妈妈让他送早餐的。难以忽视的失落袭来。
“放着。”我继续把头埋进胳膊里,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孩一样委屈又难过。
犹豫了很久,我再次抬头,阿维已经不在了。他这么直接走掉了,多一句话也没有,我又在期待些什么?留下来等我再理他为止吗?
本有机会拉住他解释之前说的都是些气话,但冲动不够强烈。我趴在桌子上侧过脑袋,发呆地盯着棕红色保温盒,它本身的存在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特别感受。即使丈夫出轨,昨晚大吵一通,第二天早晨妈妈依然会关注到我的胃,为我准备早餐。回想起早上她毫无笑容的晦暗表情,做早餐只是例行公事,虽然没有爸爸的份。我为了不想见到阿维,不想呆在气氛窒息的家里就匆匆走掉了,桌上的食物几乎没有动过,甚至连招呼也不打,抹去自己踪影般消失。我不知道妈妈在看到几乎完好的早餐,听见无情的关门声时会是怎样的感受。同样都是一颗破碎的心,一颗只有裂痕的小球却毫无顾忌地自行滚动,只剩残缺半边的大球却承受着击打簌簌掉渣。
感觉也睡不着了,我对阿维的离开太过在意,一边想把他从脑海里抹掉,一边却又在猜测他心里会在想什么。为了驱逐压抑的心情,我在草稿本上写了距离高考的时间,十五天,半个月,只剩下半个月,明明最期待毕业,却在快要面临重大时刻之际发生了种种变故。好像命运在冥冥中暗示什么。
脑子突然嗡的一声,原先的烦恼如白色潮水般瞬间退逝,另一种沉沉的令人清醒的压抑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我扛着生理疲惫,翻开笔记本复习。原本就没什么食欲,不过集中力变差确实是大事。我尽管非常年轻,却很虚弱,在不知不觉间打盹。这时候我就开始恨阿维,如果不是他,我现在一定轻松自如地按着计划学习,也不会对未来产生害怕与顾虑,不会挣扎在生不如死的瞌睡里。如果打从一开始就远离他骂他变态,他也不会有踩我一头的机会,依然唯唯诺诺地装纯来讨好我。我也不会饱受在意一个人所带来的痛苦。
上午还有最后一次考试,换而言之就是「信心考」,出容易的经典题来练笔,同时来增加士气。我总算打算在此之前把早饭吃了,为了不让食物的气味飘在自修室里,我拎着盒子走到外面,放在走廊栏杆的台面上。非常普通的坚果配白煮蛋,奶黄包和切块水果。
刺眼的阳光穿透的红得强劲的加油幅条,气势磅礴地从楼顶铺到三楼,写着各种各样的鼓舞语,高一高二的走廊玻璃窗上也贴着无数鱼鳞般的加油便签。教室里因为换考场而传出收拾桌面的声音,还有说话声。几个学生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