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嘴角是上扬着的。
叶十三最清楚顾九的秉性,知道她已动怒,便再不言语,只静立于一侧。
回吧。
顾九没了接吴既明的兴致,随手将手中的小东西如石子般扔在私塾门口便与叶十三一道回了九里寨。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一群小土笋挨个与吴既明告退后走出私塾。
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孩子追着蝴蝶发现地上落了个奇怪的物件儿,捡起一看发现是个纸团,便立即又转身回到私塾。
先生,既明先生!
孩子已经把纸团拆开,好似寻获了宝物般兴奋地将那张纸双手献上。
先生,刚刚学生出了学堂门捡这个,也不知是谁,写得如此难看
吴既明接过纸看了一眼,上面稚嫩的笔法让他想不到其他人。
切莫随意议论他人好坏。他随口教育学生,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门口却是一片空荡,回去罢,路上当心些。
他将纸收好,夹在准备带回九里寨看的书里走出学堂。
劳烦问下,今日你们大王可曾来过?
若这字真是顾九写的,吴既明猜不透她为何来了又把写好的字扔在门口便走了。
牛头马面一向不喜这个给脸不要的读书人,加上大王走时面色难看得紧,便更是不愿搭理吴既明了。
吴既明回到寨子里,马车直直地驶向他第一日被掳来时的地方。
再一次进这门,吴既明才见那门额上挂着一副牌匾,忠义堂。
顾九面无表情地坐在上座,下面的人自觉一字排开立于两旁。
颇有些升堂的架势。
吴既明进了门,面色表情再平常不过,好似两旁那些个魑魅魍魉都不存在。
顾姑娘去私塾怎不知会一声就走了?
他话音未落,只见顾九从上座一跃而下,佩刀出鞘,房梁上冷光一闪,落地的同时刀刃已直直地逼在了吴既明脖颈旁。
姑娘这是何意?
他岿然不动,只垂下目光从刀身上扫过。
薄如纸,软如鞭,韧如钢。
真是好刀。
吴某愚钝,还请姑娘明示。
顾九正好也不会暗示,她嘲弄地勾了勾嘴角:今日听闻吴先生有个好弟子,太担心先生安危直接出发上京报官去了,真是让我好生感动,若不是他,我怕是还不知道先生比那戏台子上的角儿还演得生动!
他怕是早就打着等官兵营救的算盘,所以故意一而再再而三拖延时间,所谓成亲也不过就是一介香饵罢了。
她还当真以为吴既明被她打动,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顾姑娘,若你已打定主意要取吴某性命我别无二话。
吴既明大抵也猜到是这件事了。
毕竟是与九里镇紧密相连的匪寨,在镇上有一两个耳目着实不足为奇。
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姑娘可否最后听我一句善言?
小九,这人诡计多端,怕是没什么善言。不等顾九开口,叶十三便站了出来:还是不听为好。
吴既明并未继续为自己辩驳,只静静地看着顾九,眸色沉静。
顾姑娘定夺就好。
他实在太过坦然,目光不躲不藏,刀刃几乎贴上脖颈也不避让,好似已经将全然的信任交到了顾九手中,完全相信她不会伤他似的。
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怎么个善言。
顾九的刀还架在原处,刀光映入她的双眸,一片凛冽之色。
姑娘可曾想过,我那学生报官时应当是何等说辞?
那定是山中有匪,强抢民男。
那便是了。吴既明稍颔首:民男在此,毫发无伤,皆是误会。
短短十二字,字字铿锵。
加之他神情坦荡,顾九心中猜忌险些开始崩解。好在她还绷着一根弦,冷声反问:那若是先生到时不肯这么说呢?
这与之前猎熊之事不同。
猎熊她从一开始便是打定主意要一人独去,死伤也就她一人。
这次若是真的官兵围山,她顾九拖的可是整个寨子的人陪她九死一生。
吴既明察觉出她不同寻常的冷静与谨慎,思忖片刻后心下便了然。
我人在姑娘手里,又手无缚鸡之力,他将语气放轻:与姑娘也并无不共戴天之仇,大可不必将自己置于险境。
这话倒是多了几分真诚。
顾九心中疑虑虽未尽消,但比起说是听了吴既明那番话之后收住了杀心,倒不如说是意识到吴既明杀不得。
今日是顾九唐突了。
她爽快收刀入鞘,敛起杀意后重新望入男人双眼。
那里甚至都没有一星半点劫后余生的后怕,依旧一片深邃平静。
不过我虽接受了先生这番说辞,却是接受不了先生拖延时间的把戏。
十五六岁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