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房子的主人——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妇,看着似乎比前几天又瘦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流了太多眼泪的缘故,整个眼窝都深陷了。
夏炎没挑明此行的目的,只说自己是警队派来慰问的,给老人塞了几百块钱,然后和老人并排坐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还指挥夏林和杨铭帮忙干点家务。
和老人的聊天中,夏炎知道了这房子是陈志峰出钱修葺的,院子里的老年代步车也是陈志峰为了方便她接送茜茜买的。这里离城区不远,到茜茜的学校也就十几分钟车程,茜茜她妈又经常不在,她多数时候都是在奶奶这住的,陈志峰也经常会开车过来,看看女儿,尽尽孝道。
才说到陈志峰几句,老人又开始掉眼泪了,夏炎忙不迭地给老人递过纸巾,及时把话题转到今天的目标上:“伯母,茜茜呢?我想去看看她。”
即便一说到陈志峰老人就恨不得当场随他去了,可孙女还是心上的一坨软肉,什么时候提及都会心头一软。她擦了擦眼泪,领着夏炎上了二楼。
这个几天前还会安慰奶奶的小女孩,历经了几个日夜的沉淀,终于意识到了刻骨锥心的事实——爸爸不在了,妈妈的精神状态也濒临崩溃,原本就不是一个温柔贤惠的母亲,现在变得尤为可怕了。她把自己关在小房间把头蒙在被子里,用最原始的方式逃避现实。
老人轻轻敲了敲门:“茜茜,夏叔叔来看你了。”
第28章 Aeolos(1)
茜茜原本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一点也不怕生,被陈志峰带到支队玩过几次,和大家相处得都不错。
老人敲了一会儿门,屋里没有一点动静,杨铭忍不住挤上前来,贴在门边柔声叫道:“茜茜,杨哥哥来啦,杨哥哥给你带了奶糖。”
夏炎悄无声息地递过一个略带鄙夷的眼神——别人都是叔叔阿姨,只有杨铭是哥哥。
非常时期,杨铭没跟夏炎计较,拿捏好嗓音准备开展下一轮攻势,忽然听见“啪嗒”一声,门开了。
茜茜怀里抱着一个毛绒玩具,穿着一套粉色的睡衣,站在半开的门后面打量着众人。她眼睛红红的,肿得厉害,不用问也知道把自己关在房里干啥了。
老人一见孙女双眼红肿的模样,眼泪又止不住了,兀自背过身去,固执地不让孙女看见自己掉眼泪的模样。
茜茜一双红肿的泪眼从面前的三个男人身上扫过来又扫过去,像是在做某个选择。没多久,她放下怀里的毛绒玩具,一把扑进了夏炎怀里,把小脑袋埋在夏炎怀里啜泣,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夏叔叔……爸爸……见不到了……”
夏炎怀里突然撞进了一个温暖的小人儿,惊讶之余还有点受宠若惊——茜茜一直不怎么亲近他,平常老跟在杨铭屁股后头。夏炎轻轻抚了抚怀里的小脑袋,调整姿势,在杨铭讶异的目光中抱着茜茜进了房间。
他用手掌轻拍着茜茜的后背,长久无言。
他忽然想起了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也才那么大一点。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的样子已经很模糊了,他只依稀记得一个情景,常常给他温暖怀抱的那个人变得冰凉了,只在身侧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软软的弟弟。
弟弟的体温比母亲更暖一些,小夏炎想着,这就是母亲生命的延续啊,自己一定得好好守护这一份珍贵的延续。
可弟弟太小了,醒着的时候总是在哭,夏炎就学着大人的样子把他抱在怀里,可不知道是姿势不对还是怎么着,弟弟始终总是哭个不停,夏炎也没有办法了,把大哭的弟弟放在一边,冷着脸盯了他几秒钟,自己终于也情绪爆发大哭了起来。
夏兆安刚进门就看到两个儿子比赛哭的场景,奶妈见状,赶紧抱起小儿子哄了起来。夏兆安却一言不发地把夏炎拉进怀里,一只手摩挲他的头发,另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夏炎把老爹的领口糊满了鼻涕眼泪,才平静下来。
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肩头也湿了一片,那是记忆中父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流泪,所以他的印象尤为深刻。
夏炎不自觉地朝夏林看了一眼,他扶着老人坐下,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当年才手臂长的婴孩已经成长得这么高大又出色了,夏炎心想,自己算是对得起母亲了吧。
大概是大人坚实的怀抱带有卓越的安神效果,茜茜在夏炎怀里啜泣了一会儿,逐渐平静下来,用夏炎的外套擦干了眼泪,然后从他怀里挣了出来,伸手问杨铭要奶糖去了。
杨铭自带一种亲和力奇佳的光环,能自然而然和孩子打成一片,一般未成年人的审讯都是他负责。夏炎冲杨铭使了个眼色,他就抱起茜茜循序渐进地套起话来,夏炎这才得空,站起来在房间四处看了看。
从茜茜的房间布置就可以看出她被倾注了多少疼爱,房间的装潢相当梦幻,粉色的墙纸和床帐,头顶是璀璨的水晶灯,屋里摆满了各种毛绒玩偶和可爱的玩具,还有一面墙上贴满了她的画。夏炎觉得女孩子心目中的公主房大抵就是如此了。
夏炎转悠了一会,停在了贴满画的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