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的勇者受到热烈欢迎。
鲜花、欢呼和少女的飞吻,一切让席恩恍惚隔世——确实隔了一世。在原本世界线中,留给“堕落勇者”最后的结局是绞架、谩骂与人们的唾弃。对席恩来说,这些遭遇近在昨日,但只有他保留着这段黑暗记忆,以至于难以在两个相似场面间切换。
金发圣骑士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闷笑,随即对拥护者露出完美笑容。
也许魔王的观点是对的,他想。
人类很脆弱,时刻需要信仰,也时刻沉浸在群体虚构出的幻想中,但既然“勇者”这个幻想投射在我身上,那力所能及之处,我仍愿全力以赴。
——同样,拯救你我,也是属于勇者的责任。
阳光照耀在王城街道上,欢呼声此起彼伏,远处传来钟声。同一座教堂也曾敲响他的丧钟。
席恩朝前走去。痛苦已然翻篇,因为错误不会在过去得到修正,但伤口会在未来慢慢愈合。
勇者被人群簇拥着走入王城,踏入许久未至的皇宫。他没有先去议事厅,反而轻车熟路溜进了花园。
他从绽放的蔷薇和玫瑰花丛中穿过,没有被一根尖刺扎到。花间草地上仰躺着一位姑娘。阳光正好,她的长发鎏金般散开,铺在草丛中,如同坠入凡间的天使。
勇者深情注视她许久,才走上前,把盖在对方脸上的书本拿走。
“——要瞎了!”天使惨叫,迷迷糊糊睁开眼,正要发作,看清来人,更加激动,“席恩!——”
她欢快地蹦起来,不顾身上繁复累赘的衣裙,扑进勇者怀里。
“芙兰公主。”勇者接住她,像接住一只猫,随即拉开一些距离,防止自己身上尘土沾到她金丝缝制的白裙上,“我回来了。”
公主笑容灿烂,依旧试图黏到勇者身上,直到她用力吸了吸鼻子——
“这股味道!你是不是又去和魔王打架了!”
她警惕地问。
席恩叹气。“是啊,我的公主。”他松开对方,后退一步单膝跪下,低头,一头灿烂金发在阳光下闪耀。
勇者行吻手礼:“毕竟,我可是你的骑士。”
那只白皙的手抽回。“少在那儿耍帅了,”芙兰没好气地说,“我可不需要保护——有些人除了圣光防御其他科目都不如我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古板脑子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是吧,席·恩·哥·哥。”她一字一句地说。
被怼的“有些人”挠了挠下巴。
“就算是亲妹妹,也是王室呀,”勇者说,“我毕竟主动放弃了继承权,现在只是个平民。”
公主哼一声,决定不和他计较:“还没去见萨兰德?”
她指的是现任国王。
老国王四处留情死在床上,混得不错的几个后代里,最年长的席恩跑路去做勇者,国家重担便落在了萨兰德身上,他们共同的妹妹芙兰则由于出色的奥术天赋成为了光明祭司。
“这不是……先来看看你吗?”勇者心虚地回答,知道这理由根本搪塞不了自己妹妹——法师们都有个聪明的脑袋。
上一世,他和萨兰德最后关系十分僵硬。弟弟联合其他种族组成大军。讨伐魔王,全然不顾深陷敌营的哥哥会面临怎样境况。但席恩又无法指责对方,他的兄弟只是尽了他作为国王的职责,在被魔王灭国前孤注一掷,接替他兄长的责任成为新任“勇者”,哪怕代价是大义灭亲。
说到底,问题还是出在魔王这边。
“其实我先来找你,是想问一些奥术问题。”勇者决定用另一个话题转移。
公主冷酷地抱起双臂:“呵。之前在奥术课上睡觉时,席恩哥哥怎么没想到今天还要有求于我呢?再说,作为王族,我凭什么回答一个‘平民’的问题啊?”
勇者被呛得哑口无言。不过他看出芙兰并非真要为难他——对方甚至暗中高兴自己会向她求助。
“你知道……什么东西能让一个原本正常的人变得疯狂吗?”他于是继续问。
“那可就多了。”公主说,“精心调配的魔药、恶毒诅咒、又或者是肉体和精神上的伤害……我会比较推荐使用更人道的心灵攻击,比如欺骗信任、剥夺意义、让他遭受情伤……”
“我以为你是个光明祭司。”勇者在对方说出更多不得了的、会让公主圣洁形象崩塌的话之前打断她,“我不是要用这些方法……”
“你是遇到了什么案例吧。”芙兰笃定地说,露出一副“让我听听”的表情。
“……他本来性格是那种什么都不太关心的……”席恩说,“有点喜欢发呆,但也有认真专注的时候,”——和他对战时——“可能算算闷骚类型?如果聊到感兴趣的话题会说很多话,”——至今难以忘记瑟珀莱斯上一世科普各种法术奥术时他的痛苦,又想睡觉又不敢睡——“但慢慢地,脾气会变得暴躁、偏执、多疑、冷漠,有时控制不住情绪和力量,有时则像个没有情感的石雕……对,而且体温也会变低,不过似乎开心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