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久了,他总隐约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人踏月归来,对他粲然一笑。
这种时候,他偶尔会有种错觉,就好像……就好像他一直在等什么人似的。
不知怎的,白日里教明义写字的画面突然在贺忱的脑海中浮现。
贺忱停下动作,修长两指转了转手里的酒盅。
他再次倒了满杯,又一饮而尽。恍惚之中,他却突然好像听到什么人在说话。
“小妖怪,你在那里看了半天了,看得懂吗?”
“我来教你识字好不好?”
那声音一闪而逝,飘渺得抓不住。与此同时,有什么人影也从月光的另一边慢慢走过来,逐渐靠近这处亭子。
贺忱默然凝视着那处。过了一会,他才发现自己的呼吸竟有些急促。
那个人影缓缓走近,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暴露在月光之下。
贺忱顿时发现,那不是别人,正是他养在府中的储备粮。
明义在池子旁边转了一圈,又一言不发地走远了。
贺忱:?
没等他再喝一杯,只见明义又来了,又在池子边转了一圈。
贺忱:……
这储备粮到底什么毛病?!
这一次,明义像是终于找对了方向,一路向着贺忱所在的亭子这里走过来。
他晃晃悠悠走上了通向水中央的小桥,那模样简直让人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摔进水里。好在,他有惊无险地通过了那窄窄的一道桥,慢慢走进了亭子。
贺忱看到明义双目紧闭,面色煞白,梦游似的,脚步虚浮,却一步步走近了自己。
明义来到贺忱面前,而后,低下了头,竟然慢慢将脸埋进了贺忱手心里。
第9章
贺忱猝不及防,手心顿时感受到一片温热,还有微湿的气息。
这还没完。明义像是找到了窝的小动物,将脸埋进贺忱手心之后,还下意识地蹭了蹭。
贺忱猛然惊醒,立刻伸手重重推开了明义。然后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后知后觉似的,脸色慢慢阴沉起来。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
不如说,从未有人能够与他如此亲近。
在黯淡月色映照之下,贺忱突然在指尖看到了一点晶莹闪光的东西。
他下意识轻轻捻了捻,是一种冰凉的液体。
像是……
眼泪。
贺忱立刻抬头去看明义,只见明义被贺忱刚刚那一掌打得在原地愣了一会,然后茫茫然转过身,又晃晃悠悠地沿着小桥走回岸边。
不知怎的,这一瞬间,贺忱忽的生出一种拦下他的冲动。
但他最终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看着那储备粮又在池边打了几个转,然后走远了。
贺忱垂下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指尖。
第二天清早,明义醒过来的时候,先愣了会神。
身上竟然……没有太多痛感?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喜烛细声细气道:“昨晚上,你又出去了。”
明义点点头,仍旧有点没回过神。
他也很久……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他低下头,试探着将衣服扯开了一条缝,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喜烛在桌上夸张地晃了两下,背过身去,叫了起来:“哎哟!你这,哎哟,羞死人啦!我们还没成亲呢!”
明义沉默了。他发现自己身上并未添新伤。
他怔了怔,试图回想昨天晚上的事,但同以前一样,他仍旧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只记得,昨夜有一段,他睡得很好,他好像从未睡过这样舒适的一觉。虽然后来,那种熟悉的苦痛又缠上了他,但有前面那片刻安眠,他便也知足了。
原来小舅舅真的在帮他了……他的病,真的有起色了。
颈上的红豆鲜亮明艳,明义伸手摸了摸,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他是不是真的有救了?他是不是……不会死了?
明义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然后慢慢把衣领合拢好。
而后,他抬眼对喜烛笑道:“抱歉!”
“没事,”喜烛扭回半截身子,看他一会,高高兴兴道,“你好像心情挺好的哎。”
明义弯起眼睛:“对呀!我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啦。”
他起身穿衣服,起来时,榻边系着的香囊似乎轻微摇晃了一下,底下挂着的穗儿拂过明义的脸颊,有点儿痒。
那感觉简直就像是谁的手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似的。
明义抬手挠了挠脸,茫然地转头看了一眼,床还是床,香囊还在原位,没什么异常。明义猜测大约是自己起来时摇动了床榻,这才晃到了那东西。
他穿好鞋,跑出去洗漱。
他跑出去之后,房间里的喜烛愤愤开口:“你干嘛摸我小媳妇,臭流氓。”
香囊有些雀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