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砚醒来的时候是在宿舍床铺,身体干干净净,还能闻到常用沐浴露的香味,好像谁在他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把自己从里到外都清洗了一遍。
只是问起来,却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回宿舍楼的,包括学长跟令大家闻风丧胆的宿管,周鸣锐也消失了两天。
他浑浑噩噩地发了烧,听说原泽出事的消息,感觉如坠冰窖,但因为烧得厉害,被宿管跟楼层其他同学送去医院检查打吊针,彻底痊愈后,已经过了好几天。
中途有警察来学校挨个找了跟原泽熟悉的同学问话,方砚才意识到,从时间来看,自己的记忆消失了一部分,就像酒后断片。
那之后他一直提心吊胆地东躲西藏,出于逃避心理,也没敢买验孕棒检查。平常在学校,似乎没人感知到周鸣锐的诡异古怪,只当他是有个好皮囊的帅哥新生。结果一件意外发现,让他终于精神崩溃,当晚便逃走了。
那时分明晴空万里,却让人心里无端发憷。他替辅导员买件东西,赶上胃病发作,走在路上一偏头,看见发生那场荒淫性交的酒店,整个人当即面如白纸地站定在原地。
碎石瓦砾堆在破损的台阶,那家酒店早就废弃了,根本不是他记忆中新修建的模样。
怪不得酒店房间的那张木桌肉眼看似崭新结实,却感觉随时会受力不住地坍塌。
等到回过神来,方砚已经简单收拾行李打车来到了房东给的公寓地址。
虽然来往不见多少行人,但乍看环境不错,还挺清幽,旁边就是个郁郁葱葱的公园。整栋楼不算特别高,看着很有年岁,方砚租的那间在第二高的楼层。
一进去他就有点傻眼了,这公寓外观古朴就算了,电梯竟然是电影里那种古铜色的老式电梯,他简直怀疑这不合规。方砚走回一楼大厅,公寓管理员的值班室电视开着,人却不在,隐约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硫磺味。方砚特地吸了好几下鼻子,还有点浴场冒出的那种氤氲热气,就好像地底下是个巨型温泉,他倒是并不讨厌。
换成学长在,肯定会唾沫横飞地说:“他妈的谁家在楼道里开澡堂子了?”
话说回来,这房东说话爽快得离奇,没提任何注意事项,思来想去,方砚觉得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故,便拖着行李箱踏进了吱呀发响的电梯。
钥匙压在了报箱上的盆栽,这幢楼看来真的建了不少年。
推门进去,客厅干净得让他诧异,毕竟待惯了男生宿舍楼,这里简直一尘不染,说是洁癖症患者住的地方也不为过。但东西很多,摆设像个古着店,窗帘又厚又重,层层叠叠地遮天蔽日。
路过玄关,方砚用指尖抹了一下黄棕色的木质柜子,发现竟然还有些洇湿的水迹,不久前才擦拭过。
“你是谁?”身后陡然传来声音。
方砚仿佛一只受惊的流浪猫,吓得整个人跳起来。
走廊边站了一个高大清隽的男人,身着白衬衫配浅灰西装裤,手里提着黑色塑料袋,看不清装的东西。
方砚怀疑自己眼花了,那个袋子好像一动一动的,像是装了黄鳝鱼虾之类的活物。
不是说合租室友在外地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房间,“租客。”
男人觑了他一会儿,没有再接话,而是转身径自离开了。
方砚心想这人走路没动静神出鬼没的就算了,还挺没礼貌,但这个节骨眼他实在不想惹事,所以只给房东发信息问了句是谁,就进了自己房间。
他随便收拾了行李,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一抬眼,注意到床头的窗户挨着一棵树,暗道这树高得夸张。走近再看,有根花苞待放的枝干正对着他的方向,不由自主伸出手臂,发梢的水珠从窗棂缝隙坠下,被一片弯曲轻盈的树叶接住,但距离还挺远,方砚便缩了回来作罢。
没过一会儿,他就困倦不堪地倒在铺得歪七扭八的床单,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方砚揉着酸胀的眼睛坐起身,盯着外头刺眼的光线,记忆渐渐回笼,整个人蓦然愣住了。
那根昨晚还至少离他有两米远的树枝,已经快长到了窗户里面。
“操。”方砚小声惊呼了一下,飞快下床把窗户紧紧阖上,安慰自己大概是记错了。昨天那么累,记忆出现偏差也是正常。
他背靠在窗户,脊柱骨透过柔嫩皮肤从睡衣凸出痕迹,弯下腰平复心情的动作,显得线条更加清晰可见,没有看到枝干又往前挪动了几毫米。
方砚今天不打算去学校上课,额外租房的钱得靠打工填平,不然下个月,他就得自截双腿去要饭。万一周鸣锐又嘴里说着让他怀孕的胡话强上他,连个打车逃跑的钱都没有。
整个上午他都在研究招聘广告,得顺路,而且没法全职工作。好半天他才瞄到一行字,那家距离公寓不远的水族馆在招夜间值班员,一周三天,工资很可观。方砚立马拨电话过去,对面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腔调有点古怪,听完来意告诉他,今晚凌晨一点半可以面试,直接进去到B区-12的位置等着,然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