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听起来很笃定:“我觉得那并不是你想要的。”
[太宰治]垂眸,抿唇笑起来,眼尾却有点红,灯光穿过长睫之间的缝隙,将鸢色的眼眸映得明亮,像照到了一层融融水光。
他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个男人对于“太宰治”的理解,并不是单单指主世界的太宰治亦或者他自己,而是作为“太宰治”存在的整个人格。
他是比太宰治本人还要了解太宰治的存在。
能遇见这样一个人,多幸运啊。
因此[太宰治]绝不会后悔。
他将手臂上移,搂紧对方,而后双唇贴近织田作之助的耳边,轻声说:
“为所爱之人走向死亡,是我的荣幸。”
因为对方的存在,他的生有了意义,死也有了意义。
他所在的无尽黑暗终于亮起了一盏灯,在眼前,温暖又夺目,指引着他向前的路。
“是你让我体会到了存在于世的意义,”他的唇瓣颤抖着,指尖无意识地抓紧了对方的衣服,声音却仍旧很轻,“我和真正的‘人’一样,找到了活着的目标,不再迷茫又孤独地站在原地……我很开心。”
即使它如此短暂。
但他也曾真切地拥有过。
真切地明白,生而为人,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他阖上眼,沾了些许水汽的长睫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他弯起唇:
“织田作,谢谢你。”
话里的尾音轻得如同梦中的呢喃,甫一出口便消散在空气中,快得像是一种错觉。
织田作之助接住对方向下滑落的身体,下意识地将他抱得更紧,却并未开口说话。
他知道对方已经离开了。
良久无声。
直到怀中人的呼吸产生变化,发出一声困惑的单音:“……诶?”
织田作之助的手松了松,太宰治从他怀中退出来,将视线放在他的脸上,两秒过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你分辨出来了,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你们为什么突然做了交换?”
“只是觉得应该让他见你一次而已。”太宰治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以为我们很相似呢,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织田作之助顿了下:“很好辨认的,他……更像是一个没尝过甜味的孩子。”
因为没尝过,所以在得到糖果时更加小心翼翼,也更加努力地去想要守护住这块糖果。他拼了命地想要装作记忆里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相处时的样子,却因为太努力,反而不小心将不同于太宰治的渴望展现出来。
他渴望在疲惫时可以对着某人诉说,渴望喋喋不休时也有人能够认真倾听,也渴望在生气时有人哄,都是些孩子气的简单愿望,但对于[太宰治]来说,实现反而比登天还难。
所以当这些愿望在拥有或许能够实现的机会时,完全违背了他本身的理智,无意识中就一股脑地对着织田作之助倾斜而出。
这和他身边的太宰治自然是不同的。
相比起来,太宰治的性格更加圆滑,笑容更多,却也更会伪装,即使是在织田作之助面前,也并不会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不如说,正是因为在织田作之助面前,太宰治才将笑容伪装得滴水不漏,似乎连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也不想让他看见。
太宰治用指关节抵着下颌,笑着说:“……该说不愧是织田作吗,我分明感觉他做的那些我也做过呢,结果就被你看出差别来了。”
“……不,太宰你,”织田作之助面上的神色突然变得十分微妙,“不会像他那样生气。”
太宰治看着他没说话。
“在我面前,你只会对自己生气,不开心了也会笑着揭过,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织田作之助缓缓道,“我其实希望你也能像他那样,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其实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你不会的。”太宰治突然平静且冷漠地说出了这句话。
织田作之助动了动唇,正要反驳,对方却又弯眸一笑,“你说的是这样的生气吗?”
织田作之助:“……嗯?”
“哈哈哈~被吓到了吧?”太宰治转过身,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就算织田作这么说,我也找不到对你生气的理由嘛,若是无理取闹的话,不就是令人头疼的小孩子了吗?”
“太宰……”织田作之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你在怕什么吗?”
太宰治在厨房门口停了下来,连同搭在门框上的手一同陷入静默。
又是背对的姿势,织田作之助无法看到对方面上的表情。
尽管他想要走上前去,尽管他想要将对方拉过来看着他,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太宰治习惯了逃避,习惯了被触及内心时就缩回自己建造的安全屋内,转移话题,如果他贸然上去将这座房子打破,对方不会觉得舒适,只会因为瞬间缺失了安全感而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