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奚没有多言,他摇了摇头,转首看向那已经暴怒不止的女鬼:“看你身上的血腥气,你好像不是个恶鬼。但如果不是恶鬼,就不应该这么强。”
女鬼阴冷地笑道:“什么样才叫恶鬼?”
这话可拦倒了连奚和捩臣。
两人都是偷懒摸鱼的业余鬼差,对恶鬼的定义不甚了解,这问题两人都回答不出来,只能去问更夫。
就在连奚打算场外求助时,女鬼替他们回答道:“死后杀人吃鬼,便成了恶鬼。”
原来是这么定义的!
女鬼自嘲地笑了声,蔑视地看向连奚:“你是想知道,为何奴家似乎并未沾染太多血腥气,却拥有这般强大的实力?”
连奚大方承认:“是。”
女鬼猖狂地大笑起来:“因为奴家怨气极重,在死的那一刻,便得了如今的实力!奴家死后并未杀人,也从不杀鬼,那些弱小的鬼怪奴家都懒得多看一眼。至于那些曾经找到过奴家的鬼差,他们太弱,也奈何不了奴家。为什么奴家这么强?”诡谲的笑意染上鲜红的嘴唇,女鬼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因为奴家投河自尽前,屠杀了那负心汉一家上下八十余口,连他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曾放过!”
这个答案令连奚和捩臣都纷纷怔住。
“夺我家财,骗我清白身子,临到头,恩人才是那杀父仇人,我竟夜夜认仇人做郎君,还感激他给予我一个安家立命之所,让我做了他的妾!”
“我不恨吗?我不该恨吗?”
“这世上吃人的从不是鬼,而是那比鬼更魅的人心!”
沉默半晌,捩臣垂眸看着那渐渐痴狂的女鬼:“你不投胎,是怕去地狱受罚?”
生前杀了八十多口人,只要去地府,就必然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甚至永世不得超生。
女鬼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我怕?”
捩臣:“你不怕?”
女鬼用隐晦复杂的眼神望着捩臣,那眼中含笑,却不达眼底,似乎在嘲弄捩臣的愚蠢。
“对,我怕,我怕喝下孟婆汤,忘了那血海深仇,忘了我的爹爹娘亲是怎么被债主逼到悬梁自尽,我的大姐是怎么把自己卖进勾栏,沦为娼妓,只为还清债款,不让我与小弟卖身为奴;而我那小弟又是怎么在冬日里活活饿死,临死前还对我说,少了一张吃饭的嘴,我或许能多活些日子!”
“我怕,我怕我忘了这一切,忘了这生死不解的恨!”
世间多有不平事,而这样的事在死去多年的恶鬼身上,屡屡出现。
或许有人会觉得已经悲惨到这样的人生,为何不干脆死了算了。可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非家国大义之下,想活,怕死,这从来不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
连奚和捩臣没再多说。
这一次,捩臣使用金色册页困住那女鬼,连奚则握住青铜铃铛,直接拨动。
庄严钟声响起,女鬼挣扎了许久,和青铜铃铛纠缠了一些时间。可是最终还是惨叫一声,被送入轮回。
按理说连奚这次是该好好地在女鬼身上试用一下青铜铃铛的各种用法,增强对自己法器的了解,但是他却选择了直接送人去地府。
捩臣不动声色地看着连奚,片刻后,淡淡道:“应该是受尽折磨,永世不得超生。”顿了顿,又问:“你同情她?”
连奚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有句话说错了。”
“嗯?”
“吃人的不仅仅是人心,更是那个她所处的时代。”
动作微微顿住,捩臣双手插进口袋,目光似有似无地在青年清雅秀朗的眉眼上流连。
恶鬼已经被送去地府了,两人一边走,连奚一边说道:“不过有件事也算她得偿所愿了。”
捩臣挑眉:“什么事?”
连奚回头看他:“她最怕的不是忘了这段仇恨么。事实上孟婆汤并不能让人遗忘过去,真正让她遗忘的,是走向轮回的那条路。只是,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来生了。”所以,她永远不会忘记这深刻在骨子里的仇怨。
视线在连奚的身上停留许久,接着,捩臣抬步向前,语气淡定:“她有没有来生,归谁管。”
是在问我?连奚想了想:“判官?更夫好像说过,大善人和大恶人,死后都会交到崔判官那儿,由崔判官管。”
“那个胖子说过?”
“说过吧。”
城市的另一边,更夫突然打了个喷嚏:“阿秋!谁又在念叨我。”
……
意识到大善人和大恶人都会交由崔判官审判后,连奚更加有了抓鬼的动力。
说实话,蒋鬼被他们制服后,地府肯定已经发现不对。地府来人是不可避免的,但他们就怕来的是崔判官。
一个崔判官等于十个蒋鬼!
如果他们多抓些罪孽滔天的恶鬼下去,崔判官是不是就会被绊住脚,不能来阳间?
连奚把想法和捩臣一说,捩总也双目一亮。
两人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