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回市里的那夜,北京起了大雾。首都机场的数条跑道被茫茫湿烟填埋,可视度极低。透过沾了灰的舷窗外眺,浓浓的雾里,隐约透出信号灯的微弱光点。
将吸了半截的烟掐入烟缸,傅煜伸手取过空姐托盘中的热红茶,浅浅抿了口,扭头看向坐对面的范兴宇。
你等会到了后干嘛?
范兴宇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回趟公司,要准备明后天跟科宏谈明年的合作。
傅煜淡淡哦了一声,搁下茶杯,转而看向舷窗外。
嗡嗡
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
傅煜拿起,看了眼,是早上发去的微信有了回复。
盯着回信人的头像看了片刻,他舔了舔唇,薄薄的眼尾聚起玩味笑意。
很快编辑出一句现在才回,故意的?
收到这条消息时,周元跟陆宽刚结束对保录取的资源确定。正各自占了一方沙发,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点心休息。
啃了一口蛋白棒,周元靠进沙发里,单手打字回复之前有事。
摁下发送键,还未退出聊天界面,傅煜发来的新消息便跳入眼眶我今天回来,来接我?
周元盯着那条消息,眉心无奈地皱了皱,继而很快轻笑出声。
沙发另一头的陆宽见周元连吃两根蛋白棒,不由出声询问,出去吃饭吗?
键盘上的指尖顿住,周元侧首瞥过去,迟疑了几秒,我吃饱了。
不疑有他,陆宽颔首,那一会儿有什么安排?
杏色的眸中承载的殷切企盼,明眼人一览无余。
周元很清楚这个问题背后隐含的渴望,也知道上次为了宋延下他面子后,第二日他即不带情绪地继续帮她跟进保录取的事宜,实属难得。
于情于理,她都该有所表示
然而
人的情感总是会快于理智做抉择,她听见自己说,一会儿还得加班,估计会弄到很晚。
原本晶亮的眸光暗淡,陆宽有些无所适从地搓了搓手,垂头说,那你忙,别累坏了。
听出他喉咙中的苦涩,周元微有不忍,欲开口找补。
然聊天界面中再次跳出的消息复又擢走她的注意。
别不吭声,来接我。
她试图公平一些,但人心这杆秤哪儿能端得平。
几乎不假思索,消息便经由手指流释出去几点?哪个机场?
由着文字她便能想象出傅煜此刻的表情;约莫是神色促狭地看着手机,嘴角噙丝慵懒的顽劣
伤神地揉了揉太阳穴,周元挺背坐直,许诺陆宽道,等我忙完这段。
四目相对,陆宽岂会看不穿这不过是张口头支票,无任何落实的可能性,但他只淡淡地笑笑,行,没关系。
而后说时间不早,他该走了,即礼貌地自她办公室离开。
出了电梯,回到车上静坐了二十分钟。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瞿越拨去电话。
喂?
出来喝酒?
瞿越愣了下,今天不是周末。
陆宽没心思闲聊,出不出来?
可以出什么事了?
没事。
因自小的默契,瞿越嗅出端倪,又是你姐吧?
被剖开心事,陆宽索性不再遮掩,闷闷嗯了一声。
瞿越头痛地敲了敲腿,你放弃吧,剃头挑子一头热,有什么必要呢?
陆宽没吭声。
气不过他每每被周元抛下后萎靡不振的样子,瞿越恨铁不成钢道,你不是没人要,何必死脑筋吊死在一棵树上?你默默做了这么多,她要真有心早看到了!但事实呢?你怕宋延搭上安诚邦,尽心费力查他们的关系,可宋延一出现,你还是得出局。
陆宽垂眼,看向方向盘上的皮革纹理,自嘲地哼了声。
他想,对啊,她要有心早看见了。
随即又摇头,不,她不是没看见,如今不过视而不见罢了。
可他每次打算放下时,又会窥见曙光,是以明知虚幻,却不管不顾地一个猛子深扎进去,始终难以自拔。
叹了口气,陆宽说,见面聊吧。
北京回市里的航程时间只需一个多小时,然因傅煜降落的机场离周元公司距离较远,因而陆宽自办公室走没多会儿,周元便起身乘电梯到车库。
一日的忙碌工作令她并未四顾地库周遭,径直走向车位,将车打着火,匆忙驶离车库。
殊不知,角落那辆明黄色urus里坐着的人,将她离开的过程目睹了个彻底。
因傅煜乘私机回航,下机效率比日常客机高了许多,以至周元刚停好车,电话铃便响了。
将箱子踢给司机,傅煜下巴朝外扬了扬示意他回去,而后冲手机说,我都出来了,你在哪儿?
我刚到车库。
不准时。
周元冷哼,我是司机吗?还要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