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下午。
周元正与hr部门开会商议新一年的招聘方针,才进行至一半,小林忽然推门而入,脚步急匆地走到她身后,小声告知道,周总,您弟弟来了。
周元闻言,稍稍愣了下。
陆宽的造访在意料之外,她隐约感到不安。
然念及与他交涉的名校保录取项目自圣诞那通电话后便搁置着未曾收尾,而艾顿的名校录取率关乎新一年的公司声誉,是以未及多想,她便仓促决定中断会议,起身回办公室。
甫一进门,便瞧见沙发上翘腿坐着的人,嘴边叼了根烟,絮絮的烟雾升起,其脚边茶几上搁着的烟缸中尚有几个烟头依然烁着火星。
陆宽看起来面色颓然,似是多日未曾睡过好觉,眼周缀着圈涣散的乌青。
与平日截然不同的面貌,此般架势下的来意昭然。无需开口问,周元即知定是为了她与傅煜而来。
拉开椅子坐下,周元屏住呼吸,强颜欢笑地搭腔,怎么突然来了?
不咸不淡地笑了声,陆宽夹起几乎烧到嘴角的烟蒂丢进烟缸,随后又擦火点起一支,大口吞吸。
静默冗长,气氛沉闷,室内二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直至烟盒中的空空如也,陆宽方才将目光挪向周元,为什么?
错开视线,周元明知故问,你都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要跟傅煜在一起?五指攒笼,陆宽将烟盒拧成一团,沙哑着喉咙质问道,就因为他有背景?
咬了咬唇,周元自知理亏,遂不打算欺瞒,颔首道,嗯。
多日来的阴翳与愤怒在得到她肯定的刹那泄洪般奔出,陆宽腾地起身,三两步迈至周元跟前,近乎嘶吼地问,舅妈在医院刚动完手术,你就跑去广州陪他?为了什么呀?
见其濒临崩溃,周元于心不忍,过意不去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对不起。
名校保录这些事我难道做不到吗?
不是名校录取的事。
舅舅的事我也可以求他帮忙
不是我爸的事。
那是什么?钱的事?
垂首看向脚尖,周元闷声应,嗯。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安安稳稳地过不好吗?
怒急攻心,气血上涌,陆宽眼前发黑,身形一歪,不慎将办公桌上的文件与杯具扫落。
哐当一声脆响,玻璃碎了一地。
周元没看见经过,只当其在宣泄怒火,遂冷声提醒,这是公司,别闹了好吗?
陆宽闻言,茶色眼底泛起水汽,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闹?我这是在闹?
周元眉心稍蹙,直言道,有事说事吧,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咬了咬牙,咽下几乎欲夺眶而出的委屈,陆宽一把拉开椅子坐下,目光一寸寸审视周元。
他不清楚,亦不明白。
认识了十年,她的面目如此熟悉,不论眼角的笑纹,抑或鼻尖的弧度,无一不在他心上烙印至深,然这一切于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
掏心掏肺花了十年心血去倾注一切的人,原天真以为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到头来月亮终究是月亮,落入怀中的不过是倒影。
当更有利目标出现时,他即被弃之如敝屣。
多可笑?
哆嗦地勾了下嘴角,抿出自嘲的弧度,他听见自己哽咽嗓音,行啊有事说事我们之间除了保录取,就没有别的能聊了对吧?
不是叹了口气,周元软了声调,安抚道,有什么想问我么?
你你了解傅煜么?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不了解。
那你知道这样与虎谋皮无异么?
知道。
那你实在不解,陆宽抬手,烦躁地撸了把头发,为什么不愿意过安稳的日子呢?我可以帮你把乐读做好,钱我可以慢慢挣,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半是惋惜半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周元的神色间露出几分悲悯,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你想要什么?不就是钱么?
是也不是。拉开抽屉,周元翻出烟盒,点起一支,苦笑道,现在木已成舟,再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怎么就木已成舟了?你想跟他断了,随时都可以断。
周元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你今天来是想我跟他断了?
对。
恐怕不行。
这个答案他并不意外,然而听她亲口说出,却仍是免不得一阵难受,心口如同被淋上强酸,经腐蚀后滋滋冒出白烟。
不过他仍是不死心,抓住最后一丝希望问,因为我现在没有做出任何成绩,所以你就觉得我在说空话对么?
周元听见,径直闭上眼,感到窒息。
思忖半晌后,她决定据实相告。委婉的说辞在陆宽处始终差了些火候,他对她的幻想色彩过重,每每不忍伤害、话外留有余地的结果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