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死亡能激发隐于幽微之处的贪欲与恶念，却也能放大人性中的脆弱和柔软。但是，如果……那个人本身就无所欲无所求，甚至，都无所惧呢？

    欠下巨额债务后跳楼自杀的父母，为阻止他辍学在途中遭遇车祸的路谦，被囚禁到发疯的沈简越，他一次又一次地送走身边亲近之人，最后，又是他自己。

    事实上，他并非天生如此。他也有过和满的家庭，他也感受过阳光，他甚至还和心爱之人分享过体温和心跳。只是，在他尚未尽情享宴命运的馈赠前，就已被强迫着接受失去。

    痛苦，怨怼，抗争，都被命运这个庞然大物撞击得粉碎，一切反击都渺如草芥，所以只好选择颓然放弃。

    好在相比于昔日的无效挣扎，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却是最简单不过了。

    鲜红的血液从腕上的创口处涌出，顺着掌心蜿蜒而下，最后经由指尖滴落在地，绽开一朵朵血花，这种视觉冲击给予了他如梦似幻的体验。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出自伤的举动，不过以往他都是在失控的心理状态下才会举刀而刭，又或者是在和沈简越的关系彻底破灭之时希望籍此祈求对方的垂怜。

    而这一次，则是完全不同的。他虽谈不上清醒理智，却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深渊作床，再不用受缚于畴昔。

    血在地板上蔓延出妖异的形状，热量散去，四肢发冷，心跳加快，神志涣散，感官消失，呼吸变得轻浅而急促，眼前出现斑驳的色块，欢愉和悲痛的记忆也开始远去。

    他没有任何自救的意愿，只是躺在床上，双目微阖，表情平静地感受着生命的流失，脸上是触目惊心的灰白色，泛着沉沉的死气。

    死亡离他很近了，他张了张嘴，小声对自己说着，像是在报幕，虽然并没有听到声音。

    他不后悔。只要一开局就把自己狠狠甩出场外，以决绝的不容挽回的力道和方式，就再不用经历铭心的痛苦和悔恨。

    而沈简越，他的此生挚爱，则会自由而安稳地度过一生，会成为一株肆意生长的野玫瑰，会等到七老八十再死在温暖的软床。

    或许到生命终结之际，沈简越都不会知道有个人爱了他很久很久，不过这都没关系，他还是会带着毕生欢喜化作一阵风为爱人送去祝福。

    应该快了吧，马上就要结束了。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传来接二连三的敲门声，忽远忽近，不太真切，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他睁不开眼，也无法起身开门，只安静地听着。

    一声巨响过后，有人迈着凌乱而匆忙的步子朝着他走来，一双温热的手抚上他冰冷的脸，那人在唤自己的名字，疾言命令着自己不准睡去。

    为什么，为什么这道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到他的心脏都开始发疼。

    不该是这样的。仅存的几分意识这样暗示着。那个会发光发热的小太阳一般的人，不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压抑逼仄的出租屋。

    可惜他已无力去辨别眼前的虚实了，因为黑暗彻底席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