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窗边的学生们马上全部回到自己位置上,还有两个学生坐错了位置,急回座位两人坐在了一张板凳上。
这家餐厅是老牌餐厅,铺的都是木地板,包括转角楼梯。老餐厅的老地板踩上去会有听上去像是木头内部纤维的断裂声,其实很稳。
他们比这几个调皮学生到的时间要早,推开门的时候正对着他们的就是两人一椅的画面。
“老师好!”坐得拥挤的其中一人马上跳下椅子,朝他们打招呼,剩下几人也快速反应,和他们打了招呼。
“在做什么?”
“我们在玩抢凳子游戏。”
赵言殊进屋,顾蓦在她身后合好门,摘下她肩上的包,接过她脱下来的外套,把包先挂好在门右侧的挂钩上,接着把她的外套挂好,再往后是他的外套。
赵言殊闻言,笑中含了些歉意:“你们久等了,路上有点堵车。”
“没有没有!”他们连连摆手:“老师快坐!”
“顾——”
赵言殊回过头想叫顾蓦一起坐,却瞧见这人把挂她衣服挂钩旁边的挂钩上挂的外套悄无声息地挪了个地儿,往右挪了一个,他才把他外套挂上。
跟她的挨着。
“噫——!”
“顾老师哈哈哈哈哈!”
“我的外套......”
人不多,哄倒起得挺热闹。
“好了好了,”赵言殊走到他们给她留的位置,拉开椅子却没坐下,等顾蓦来了和他一起坐下:“吃饭吃饭。”
桌上两对情侣也就格外吸引目光。
一对是两位学生,两人各吃各的,女孩夹到不明自己是否喜爱的东西,咬上一口,不爱吃的就会夹给男孩。
女孩还会恶作剧,趁男孩和老师说话分神时往他嘴里塞一块苦瓜,苦得他五官扭曲,女孩捧腹大笑,桌子上的人也跟着笑。
这时候女孩嘴里又被男孩塞了口蘸了芥末的三文鱼刺身,呛得她鼻间冒火,恶狠狠看向男孩。
另一对是顾蓦和赵言殊,赵言殊给他夹绿色蔬菜有益健康,顾蓦给她剥虾让她不要占手。
赵言殊夹菜很谨慎,一般只选自己喜欢的和对身体健康有益的。桌上转盘是从赵言殊那边转向顾蓦那边的,顾蓦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了就看她夹什么,也跟着她一起夹,心里悄悄记下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郭星,”赵言殊叫那女孩:“上次你是不是和我说你家很多小辈不爱说方言。”
“是啊老师,他们总觉得方言没什么存在的必要,因为基本都说的是普通话。”
赵言殊轻叹口气,她不是第一次听到旁人这样说了。
推广普通话是大势所趋,是文明的见证,可是方言也不能丢。
她的声音柔柔的,说出来的话份量却并不柔。
“每一种方言,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第27章
本科时赵言殊也跟着老师做项目,和方言保护有关。当时有人说方言没有保留的必要,以后大家都说普通话,她老师就是这样说的:
“每一种方言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她老师说,方言传承千年,由古至今。今人讲的,是同地先人口中说的话,是历史的承载,也是艺术。
菜还没上,才点完。
她道:“时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转移,亦时所必也。”
顾蓦坐在她身侧看她,她坐得端正,不像是老师,反倒是像认真听讲的学生,可她说出来的话却铿锵有力。
学生们在思考,赵言殊接着说:“这是《毛诗古音考》中的一段话,意思也就是说呢——”
瞧着这群学生都在等她答疑解惑而忘记独立思考的样子,赵言殊刻意停顿,把到嘴边的话咽下,等他们反应。
“说什么呢?”
顾蓦接上赵言殊的话,只是这问句并非抛给赵言殊,而是抛给这群学生,他看向他们。
其中有位脑子灵些的学生马上反应过来,接顾蓦的问题:“意思是说,在时代上有古今之分,在地域上有南北之分,文字有改革,读音有变化,这是必然的形势。”
“对,”赵言殊满意地点点头,把这位同学的名字和面庞记在心底:“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的字读音不同,而不同的地方相同的文字读音也不一样,而读音发生改变是不可避免的。”
众人点点头,像在上课一样。
此间,顾蓦目光一直舍不得从赵言殊身上移开。
她在说这些话时,虽坐姿像个学生,可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以后若是有人对你们说这种问题,你们怎么答?”赵言殊问他们,并为他们提供思路:“难道有了隶书就不保留篆书了?”
篆书是我国第一次文字统一的产物,但后来程邈把篆书化圆为方、化繁为简创了隶书,隶书相对于篆书确实在书写上简单了很多,难道因此就摒弃第一次文字统一的产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