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时容姺就醒了,洗漱完毕,在房间里翻了翻以前的笔记,不知不觉就到了日上三竿。狐狸倒是真的筋疲力尽,等容姺收好东西,终于出门时,依然昏昏沉沉地睡着。
容姺懒得留字条,又担心卿月乱跑,走了两步还是倒回门口,比划了一个符咒,施法把卿月关在了榕荫轩当中。
她刚下完最后一个封印,门外不远处便钻出了一个通身粉色的女孩儿。
「阿姺!」
少女甜腻的嗓音,还有随之冲来的一股淡淡媚香,不用回头,容姺都知道来人是谁。
陆均荷,桃溪城唯一一只母狐狸精。
「没大没小。」容姺转过身来,朝她脑袋上敲了一记,「方圆百里的妖精,都得叫我一声干娘,就这还差了辈。你若是觉得容姺不配,叫声仙姑,那我也还担得起。」
「阿姺怎么如此见外。」陆均荷两只眼睛弯成新月形状,歪着头向容姺撒娇。
「我们本来就没有关系。」容姺举起双手,打断了陆均荷未说完的话,「再让我听见你喊我名字,我扒了你的皮做窝刀。」
不知为何,母狐狸听了容姺这样的威胁,反而笑得更灿烂了。
和告诉卿月的完全相反,容姺一点都不讨厌这个美艳勾人的狐狸精。陆均荷娇小可爱,机灵会来事,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任谁都要称她为万里挑一的甜心可人。
「喂,」陆均荷改了称呼,「要是月儿——」
「胡公子。」容姺打断她。
「——胡公子。要是昨天真的和我滚到床上去了,您怎么办?」
容姺想也没想:「什么怎么办,正好有个理由罚他。」
「要是……他是真的愿意呢?」陆均荷追问。
容姺停下脚步,甩开陆均荷的手,上下打量她一通,评估了她说这话的目的。想了想,她回答道:「庙里少养两只狐仙,找我麻烦的道士秃驴能少八成。倘若你们真愿意做一对野鸳鸯私奔,我要在庙里放鞭炮的。」
陆均荷瘪嘴,暗暗嘀咕仙姑狠心。
容姺自然是听得见的——这时候知道喊仙姑了——不过她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和陆均荷讨论下去,转而问道:「你身上那些咒语,现在好些了吗?」
「托您的福,忍得住了。」陆均荷叹了口气,「卿月毕竟曾经是召山教的狐兵,发作时见了他,也是没办法的。」
容姺心里又暗自咒骂召山教的老祖宗,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卿月在家,我没法请你进去,还是到你的狐狸洞去吧。」
「狐狸洞……没了。」陆均荷扭过头去,「阿姺不知道吗?从玉京普护寺来了一位云游的和尚,在桃溪住下了。」
但是这和她的狐狸洞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容姺马上想清楚了,笑道:「『一峰狮子吼,万象尽皈依』,那怪石奇形的地界,也确实是个洞天福地。」
「现在已经安了两片大门,建了座石壁庵了。」陆均荷嘟囔着,「我有家也回不了。」
那禅师是个叫自玄的白衣和尚,从玉京出发,云游期间斩妖伏虎,连容姺也听过他不少事迹。既然他在桃溪,容姺便有了请他帮忙的心思。召山教是释道融杂的巫术门派,有修为的和尚,或许比容姺很适合解除他们的咒语。
然而容姺忽然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你现在住在哪?」
陆均荷瘪嘴,伸出五只手指,数着:「隔壁山的乌云洞,贺员外的避暑别院,土楼宗祠里的暗格……我这副身子也不能随便找地方睡觉,在这些地方轮着住,勉强算凑合了。」
她现在身染侵蚀神志的毒咒,若是睡在个带点灵气的地方,总是噩梦连连,容易走火入魔。一旦发了疯,她不仅会自己力竭而亡,还得祸害身边的普通百姓。
容姺嘴上不肯承认,心里还是放不下的,不用陆均荷开口,就为她想起了办法。
「到本庙去吧。」容姺从衣领中掏出一只玉佩,「香炉背后有间密室,也能助你修行。」
陆均荷接过玉佩,觉得图案有些眼熟。
「偶尔有些日子过不下去的女人。我不能帮到太多,也不想让她们太苦,」容姺解释道,「领着这枚玉佩,她们就能在庙里找到一份差事谋生,父母婆家都不能再带回家去。」
「所以……庙里的其他人,也不会过问别的事情?」陆均荷歪头。
「就说你是从孔厦逃来的寡妇,」容姺熟练地为她编了一个故事,「要被婆婆卖到军家做妇人。也不是太稀罕的事情,别人多问,假装不愿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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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母狐狸压制毒咒的事,容姺半年来已经做过无数次了,并没有花太多功夫。等陆均荷身上的红纹褪成肉色,日头不过刚到正中。
陆均荷身上舒爽后,容姺和她商量了请高僧帮忙解咒的事情。陆均荷祖上也是有名字的正经狐仙,和僧家打过交道,觉得可行。容姺便决定前往石壁庵拜访自玄,嘱托陆均荷赶紧去找庙里的神婆,把自己安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