凨起尧没想到父上会问他这句话:“恨。”
实话说,他是恨的。
王上对这个回答不惊讶,他虽是他最器重的儿子,可因他生母的身份低微,他和他母亲曾被送出了宫,后来他的母亲死了,才又将他接回来,带在身边。
“父上,你还记得,我母亲长什么样吗?”
“我只要记得,她生下了你,你是能坐我这君主之位的人,”顿了顿,“我要是让你提早当了太子,那将阻了多少人的如意算盘,所以,我只能让太子之位空悬,直接将我这王位传于你。”
“她没那个命,能亲眼见到她的儿子坐上王位。”
“起尧,宫里的人,没资格重情,”话落,王上抬手,尤侍会意,上前扶住王上,“你回去吧,我累了,想歇下了。”
凨起尧也不打搅,行礼退下。
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甬道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王上驾崩,万华门外跪着的人闻讯,哭得恸心。
王后一得到消息,连妆发都来不及弄,急忙赶过来,拨开堵在万华门外的人,走进殿内。
尤侍跪在榻前,哭得泣不成声。
后半夜的时候,王上精神头还好好的,还和十六殿下说了话,怎的这么突然就走了呢。
王后步子虚着:“王上。”她走到榻前,倏地跪在榻前,看着他的脸,她不信,他就这么走了。
“王上,你睁开眼瞧瞧我啊,我是荞黎啊,你怎么先丢下我。”她不信,她不信!
尤侍上前扶着王后:“王后,王上已去,您就让他安心走吧。”
“他凭什么一走了之?”她被困在这宫里数年,这数年都没有得到他的一丝垂怜,他怎么能,一句话不给她留就一走了之呢?
“母后,”凨起尧进殿,“父上刚去,您就让父上安心去吧。”
王后一听到凨起尧的声音,蓦地起身,连王后面子也顾不上了,冲上去就给凨起尧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你父上他走了,你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凨起尧摸着脸,语气很冷:“我再不济,也好过三殿下彻夜留宿花楼,酩酊大醉,恐怕现在还不知道父上已去的消息。”
王后怒火升起:“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的儿子!他不会自甘堕落,一定是你编的谎话!况且,王上他自有论断,我的儿子他是嫡子,王位一定是我儿子的,和你这个出身下贱的人无关!”
凨起尧抿唇笑着:“是,父上早有论断,”唤来人,“王后头衔保着,一生幽禁在别宫,直至老死,不得出。”
王后慌了:“你算什么东西?”她上下打量他,满脸不信,“你别想唬我!”
尤侍抹了抹泪:“王后,这是王上的意思,王上留下了密诏,我已转交给殿下了。”
“你们一定联合起来了,王上一定不是这个意思,王上怎么能……起誉才是嫡子啊,我是王后,我是王后。”
尤侍怕王后在殿里闹出事,让王上走得不安心,只得唤宫婢将王后带下去。
王后挣扎着,可挣不开:“王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我是你的王后,起誉是你的嫡子,你怎么能一点都不想着我们的孩子啊。”
跪在万华殿外的人一瞧形势不对,纷纷考虑起自己的后路。
五殿下从殿外冲进来,如今大局已定,三殿下再无翻身的机会,他也得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十六弟,我从未害过你,都是三殿下他逼我做的那些事,你也知道你五哥懦弱,你千万别怪五哥我啊,”五殿下赔着笑,“哦,你那匹马是三殿下毒死的,和我没关系啊,他知道你对那匹马有很深的感情,所以他就故意下毒让那匹马发疯,为的就是看你痛苦,可没想到,你亲手了结了它的性命,还有……”
“五哥,”凨起尧打断他的话,“父上的面,你还没去见吧,你先去见见父上吧。”
“好,我这就去,”五殿下弓着腰,“你一定要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凨起尧一语不发,瞧着五殿下的背影,又想起父上对他说的话。
身居高位,所有人不过都是想捞一点好处,但当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会被摒弃。
另一边,王上已崩的消息,宫婢已告诉了公主,可公主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名宫婢站在殿外,怎么猜都猜不透公主的心思。
长溯坐在铜镜前,瞧着镜中的自己,形容枯槁,命不久矣。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如今,只剩下她了,她所爱的人,一个个都离她远去。
长溯取下白玉镯子,将白玉镯子放在一个木匣里,那木匣里还放着摔坏了的面人簪子。
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来生,她只愿生于普通人家。
长溯拿出木匣里的面人簪子,凝眸盯了许久。
她想和他长长久久的,可他们中间,隔着两国,从她和他在一起时,她就无比清楚,她不怪他,他在凨国当了十年的质子,他心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