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档子事,让他很想他。
那张泛着油光的脸灰白下来,两股战战濡湿,刘向腿一软跪倒在地,趴在地上拼命磕头。却在将要哭嚎时被容恕洲掐断所有声响。
那少年的确很像戚涣,就连斟茶时微微外偏的小指都一模一样。
他从未提过一次让容恕洲把那东西摘下来,哪怕明知那是一种折辱。
容恕洲说,只是觉得寻常物件配不上他。
他在做什么?
刘向多年豢养奴宠,将这些年幼的孩子调教得顺从乖觉不敢反抗,然后送到那些“德高望重”之辈手里,等这些人玩腻了,再把人带回来处理掉,绝不让他们能有机会漏出一星半点。多年来,他们就靠着这样“体贴”的服务来换得宗派立足的一席之地。
那他呢?
哪怕他自己明知那些有多难熬。
你凭什么呢?容恕洲不过倒霉喜欢上了你。
夏声也说爱他。
很多事,也不是有没有人知道,戚涣会不会知道的问题。
谁没见过他赤裸辗转的模样?
戚汲垣,你还想要什么呢?
他想把容恕洲藏起来,藏到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不让任何人对他有半点非分之想。
“我本想留你多活几天,可你非要撞到我面前。”
他原以为是容恕洲自己喜欢,可寻来后,容恕洲都林林总总送给了他。
那是为奴之人,或是人间被包下的小倌,才会戴的东西。
他知道容恕洲与戚涣互相心悦,可普通婚配尚且有三妻四妾,何况是龙阳断袖之癖,哪有男人会不偷腥?
无耻至极。
你看,你连一个手炉都没有勇气放下。
床上手段再淫靡魅人,也不过一晌风流,人间男子尚不愿去折那曲江临池柳,容恕洲身居高位,如今天下几乎无人敢轻易与之争锋,更不可能不介意从前的事。
其实无论刘向做什么,容恕洲也不会让他活,寻了最错的一条死路,不过是他更快得给自己敲了丧钟罢了。
戚涣把手炉放在一旁台上,岁暮天寒,他有些犹疑,指尖不忍离了这唯一的暖意。
可他明明知道如此,在看到那个场景的一瞬间,心里竟升起无可抑制的疯狂。
但是刘向不知道,那是因为戚涣曾被生生钉碎手指,断骨重接,才有了那轻微的不协调。
容恕洲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平淡无波。
给他
傀儡把杀猪一样嘶嚎的人拖出大殿,透明的蝴蝶从容恕洲袖中鱼贯而出,顺着殿门飞出大殿停滞在半空,密密麻麻不多时竟铺满天际,看得人头皮发麻。容恕洲抬抬搭在茶盅上的食指,那些溟蝶就颇有次序地朝着各个方向四散而起,转瞬消失在远峰之上。
像你那好徒弟一样自私又恶毒地伤害每一个人吗?
空旷的大殿里,容恕洲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过了半晌,他抬头看看已断的更漏。
为了让他相信,容恕洲甚至戴上了象征“依附,所有”的银链,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容恕洲好像特别热衷于这种小物件,手炉,玉佩,折扇,他眼光很高,往往看中那些天工造物鬼斧神工之物,千辛万苦也要寻了来。
可笑如此。
这样的控制欲,几乎与他那个好徒弟如初一辙。恶心又扭曲。像一头压抑在内心最晦暗的地方的狰狞凶兽,散发着腐朽的恶臭。
那些人眼里的惊疑,探寻,鄙夷,他看得清楚。仙界关于此事的传闻,偶有淫秽到不堪入耳,他也不是没听到过。
可他做了什么?
戚涣倚在一处阑干上,看着天上零星雪花飘下来,在地上积起薄薄一层,剔透璀璨,天地也因此亮了一点点。
容恕洲不是他的一个物件,这样扭曲的控制欲,对容恕洲来说并不公平。
戚涣低头看着手中花纹复杂精巧的手炉,这是容恕洲亲自买的,在人间银铺里挑了半个多时辰。
哪怕有一瞬生了半点不该有的心思,容恕洲自己就不会饶过自己。
你厌恶他,可你多像他。
那天容恕洲说要挑一个最好看的,以便能勉强衬得上他一点。
毕竟谁不知道,冗虚派倒下之前,戚涣可是个千人骑万人踏的奴。
戚涣低头,长睫上落了雪,晶莹剔透。
不过是一个物件。
无边涌上的自我厌弃让他想冷笑,想讥讽,想说最恶毒的语句,
就像刘向不明白,容恕洲喜欢,是因为那是戚涣的样子,而不是因为戚涣像他喜欢的样子。
他一身荼白朗如皓月,倒是胜雪三分。
自从那天容恕洲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你还有我,我是你的。”
他没有看完,因为他当然信容恕洲不会留下那个孩子。
每天那么多人造访,容恕洲却毫不掩饰。
他憎恶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