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杀意?

    公主海伦苍白的脸颊染开奇异的红晕，她的唇是鲜红的，她的眼角是红的，而她的裙子是乌黑的，如同打湿的乌鸦羽翼。

    “我不相信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她的笑仿佛涂满鲜血，“至少他从未想让我死。”

    勇者罗杰收起国王赐予他的白蔷薇，勇者的伙伴斯帕尔克低头擦拭他的宝贝弓箭，勇者的伙伴琳恩收敛她的惊异。

    “你们是在同情我吗？”

    公主歪头，绽开纯洁无暇的笑容——如果忽略其王座下缓缓蔓延的黑紫色荆棘与那荆棘节点徐徐绽开的透明粉色瓣的花。

    “在杀死了我的‘朋友’之后？”

    海伦嘴角的笑容抽动，仿佛覆在头颅上的只是一层轻薄的躯壳。

    罗杰的手指猛地颤动，抿住嘴角。

    “你们……现在是来杀我的吗？”

    海伦的眼睛黯淡却有一丝幽深冷峭的光。

    “可是，你们是来讨伐魔王的，还是来拯救公主的？”

    斯帕尔克偷偷瞄向琳恩，琳恩侧过头恰好避开了他的视线，回答的重任便落在了前方的勇者罗杰身上。

    罗杰扯出一抹笑容：“我们倒是没想到公主坐在魔王的王座上……”却没看到迷宫最后的“魔王”。

    罗杰看向身后的伙伴们，斯帕尔克一怔后连连摇头，琳恩瘪嘴摇头。

    海伦眼神未变，握紧拳头：“他怎么可能告诉你们真相……”

    “真相？”罗杰反问，“查理二世他——”他没了后言意图从对方那套出话。

    海伦公主却折下他的话头：“他果然不信你。”她抚摸自己的手腕，“所以你是代表国王来歼灭魔王的吗？”

    罗杰的手搭在白蔷薇的剑柄上，低头沉默片刻后仰头微笑道：“我代表国王的居民和老国王。”

    魔王王座上的公主怔住，美丽的眼睛泛起水光。

    斯帕尔克的头凑到琳恩耳边，问她明不明白勇者罗杰和公主海伦在打什么哑谜。

    琳恩握紧法杖，小小地敲了一下弓箭手AKA团队吟游诗人的脑袋，压低声让他噤声。

    斯帕尔克迷惑地挠头，琳恩紧张兴奋得难以呼吸——自己似乎是离王室秘辛仅差一步之遥。

    “你会得到公主，国王的勇者。”

    海伦公主昂起高贵的头颅，展开优雅的姿态——罗杰仿佛一瞬间看到了查理二世，局促地摸了摸鼻子：距离上一次见到查理二世还是在王都的践行礼上，那个家伙高高在上、舒舒服服地坐在王座上，纡尊降贵似的低下头与他对视。

    似曾相识啊。罗杰眯起眼，不经意地感慨。

    “罗杰·德林克沃特。”海伦公主向他施以甜蜜的笑容，“刺向我的心脏。”

    勇者没有犹豫，白蔷薇清亮的出鞘，他在伙伴们震惊的眼神里利落地刺入公主的心脏。

    自从他的师傅去世后，罗杰·德林克沃特就是一个无依无靠、无所畏惧的男人。

    具体成绩为：主动请缨讨伐魔王、开口要求王国珍宝“白蔷薇”、欠下国王的债务……对他来说似乎也就最后一个重要了那么一丁点，那么一丁点足够让他在睡前神思飘荡一下“啊我还欠着那小子钱”的重要性，或者是酒馆里喝高了跟其他人撞酒杯吹牛“国王求着我给钱”的重要程度。

    虽然他不会承认，但是罗杰在心底是希望查理二世心里还住着那个小男孩——他没想好怎么应对，牵手倒不必了，两个大男人怪奇怪的。

    但罗杰自认为仍保有他师傅交付予他最重要的精神和原则，他却不确定查理二世是否残留那些对于国王而言“不值一提”的过往。

    然而面对在大火中化为焦炭的村落，罗杰实在是生不出希望。

    红色的火焰燎烧苍穹，火中阴影翻滚、升腾、尖啸，灵魂的焦炭簌簌凝作“黑暗之影”的一部分——罗杰永远无法忘记的一种濒临危险的感觉。伙伴为了救助他人而被烧伤了半边身体陷入昏迷，女巫阿婆癫笑着冲入她人生最后的小屋子，村落的灵魂缓缓地、酸涩地摩擦出躯壳。

    勇者握着他的宝剑矗立在大火前，矗立在黑暗之影的笼罩下和未来的阴影之下。

    在这如同炉般的村落前，罗杰终于开始重新审视他在他人眼中所处的地位和价值。

    “没有意义。”黑暗之影和村落的灵魂们尖啸道。

    罗杰举起没有解封的白蔷薇，目光深邃：“说出你主人的名字，佐伊。”他另一只手死死地拽住斯帕尔克那只完好的手臂。

    黑暗之影看到白蔷薇忌惮地缩了一缩，冷笑道：“除非你说出我真正的名字。”

    罗杰不怒反笑：“所以，魔王是他。”

    他笃定的模样让黑暗之影捉摸不透，它并没有透露它的主人的名字。

    罗杰突然撑着白蔷薇坐下，面上是古怪的笑意：“我还以为‘魔王’只是一个谎言，没想到他的确存在——那时她已经‘告诉’我了。”

    黑暗之影气息一滞：“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