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古书记载道:魔域,惟无疆之夜。
但其实在真正入夜以前,魔域的白天倒也不是全然的黑——整面天空都好似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纱,丝毫看不见太阳,天边只灰蒙蒙的微微亮着,像是人间里的凌晨。
永夜使得魔域内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景观,每一座建筑上或多或少都挂着长明的灯笼,道路两侧间建有对称的庭灯,上头勾连着铁丝垂满各式做工精致的灯笼,而楚逐羲所居住的魔宫更是犹如一座不夜宫,随处可见刀工精妙的石灯塔与悬于屋檐的长明灯。
对于魔族人来说永夜并非死亡和不详,亦不是天道降临的惩罚,而是另一种隐匿在深处不断延绵的灿烂。
偌大的寝殿之内只有两盏宫灯燃着,火炉仍是燃着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温暖,在地上投下一片浅黄的柔光,薰炉之上冒出的白烟扭动着纤细婀娜的腰肢袅袅升起,檀木的香气渐渐四散开来充盈在殿内。
殿中光线昏暗,安神的檀香清淡好闻,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还未睡醒,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榻上还垂着薄薄的纱幔,隐隐约约能瞧见一个人影撑起了半边身子,而他身侧则安然的睡着另一个人。
楚逐羲慵懒的支起一臂来撑住身体,鸦青色长发随意的披散下来弯曲着逶迤在被褥间,他半垂下眼来羽睫掩了大半深紫的眸,就那么静静地瞧着仍在安睡的容澜。
按人间的时间来算,此时已是早晨了,虽然在魔域之中并不那么明显。借着宫灯微弱的光,楚逐羲瞧见了飘散在空气中细小的尘埃,他望着容澜的睡颜许久,直到那低垂着的长睫颤动了一下,容澜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楚逐羲便顺势肉贴肉的将脸埋在容澜松散了衣领的胸膛。
“……”容澜醒来就瞧见楚逐羲顶着一头乱发埋在自己胸口。
他有一瞬间的愣怔,之后所有关于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而来——先是楚逐羲对他的掌掴、嘲弄、胁迫,再是楚逐羲动情的唤着他的名字、低下头来与他接吻。画面一幕幕的在容澜眼前跳动着,最终目光渐渐汇集于眼前孩子般趴在自己胸膛上的楚逐羲。
楚逐羲的情绪实在是反复无常,仿佛澧州忽晴忽雨的天。纵使容澜已经见识过许多次,但他仍然会因为楚逐羲突如其来的温情而迟疑片刻。
“师尊。”楚逐羲的声音闷闷的,之后他侧着脸贴在容澜胸口,又略略仰起头来望向他的脸,“师尊想不想出去玩呀?”
二人的目光相接,容澜看着楚逐羲深紫的眼,神差鬼使的答了句“想”。话已出口,容澜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有些懊恼——按照楚逐羲现在的性子,极有可能是在诈他,大约又想出什么法子要折腾他了。
容澜的后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下身雌穴更是酸胀难耐。方才还趴在他胸膛上的楚逐羲撑起了身子往前挪了些,又整个人压上来将下巴搁在他肩窝处。
“好呀,本座就带师尊去玩。”
容澜实在是没想到楚逐羲竟是真的要带他出门。楚逐羲还颇为认真的将他拉到火炉旁,又扯来一张堆满衣裳的红木椅子,就那么一件件的对着他比照。
每一件都是合身的衣裳,想来是楚逐羲专门叫了人来裁衣。容澜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一身衣服与他曾经还在栖桐门时的装扮有几分相似,层叠厚实的白色里衣,衣领处绣着叶片形状的金灰暗纹,深色披风领口处雪白柔软的貂毛恰好没过他略尖的下巴。
那日玉岐台二人相遇时还是初秋,时间一晃如今竟已入了冬。
魔域内见不着太阳,于是冬日里便异常的寒冷了,但无论天气有多冷,魔域之中始终不会降下雪来。
容澜被楚逐羲带着去了集市,微凉的手被对方紧紧握在手心,他忍不住悄悄曲起手指来,眼角余光扫过身侧比自己高出一些的楚逐羲。楚逐羲面上戴了一方半脸面具,只遮住了上半张脸,金色的面具上雕镂着精致的纹路,靠近右耳的边角处垂下一缕流苏。
这处集市离魔宫并不远,也最为繁华,名叫“玉街”,远远的便见了星星点点的灯光缀在灰黑的天幕间。
耳畔渐渐响起了摊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几个臂弯里挎着菜篮子的魔族女子嬉笑着挨在一块儿往菜贩那里去了,一对儿模样相似的小孩儿拉着手被路边小吃、小玩意儿吸引去了目光,站在茶楼或酒楼前的店小二满脸笑意的热情招揽着路过的每一位行人。
街道上的魔族神色亲和,与容澜认知之中的魔族大相径庭——没有印象之中妖异嗜血的魔族,也没有古书上所记载的那般奇形怪状、凶神恶煞,更没有扑面而来的浓厚杀气。
容澜眼前的集市是再普通不过的集市,与人间也没什么不同,他有些诧异,面上却也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来。
楚逐羲似乎是察觉到身侧容澜的惊异,他压低嗓音解释道:“那些古书里头所描述的其实是魔物,未开神智也无法化形,只遵从本能的吞噬血肉,师尊眼前所见的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寻常人家,但再普通也是魔族,是天生的魔修者,无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