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那是一道清越而温柔的声音,他的语气很肯定。
——我,没死?
祁琅玉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神空洞无神,呆滞的望着刻着星盘的穹顶。
下一秒,大量记忆仿佛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入脑内,一幕接一幕的在眼前快速闪回。
他本是九重天上的霜霁仙君,因故神魂出窍投入凡间历劫,转生为“祁疏星”。
“嘘,别想了。”
温暖的手掌覆在霜霁的额上,温和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进入身体,滋润了许久未曾运转过灵力的筋脉,剧烈的疼痛也渐渐被那股灵力抚平。
翻涌躁动的记忆戛然而止,记忆的最后一幕停止在游意珑恶意却美极的笑容上。
霜霁缓缓地合上双眼,片刻后又睁开双眼来,不复先前的空洞,他缓缓起身:“什么时候了?”
“你这一觉,睡了将近百年。”
一旁身形清癯的人白得仿佛能发光,他从头发肤色再到衣着都是清一色的雪白,就连双眼也被一条白纱蒙住了。
正是传说中与天道有牵连的玉岐台门主琨玉仙君,亦是曾经的鹿妖秋瑶。
霜霁呼出一口浊气,眉心紧紧皱作了一团。
“瞧你这反应,似乎你的凡间百年游不太顺利呀。”琨玉仙君微微偏过头去,直直的“看”着霜霁,“我虽看不见你经历了甚么,却看见揽月庭的气运又少了些。”
“无碍,不过是被一只小妖搅了清净,不过我倒是得谢谢他。”霜霁一想到那只梅花妖便觉得腹部发痛,“——误打误撞的将那具凡体烧了,这才把我的神魂放了回来。”
琨玉唇角含着笑意,心中却暗叹那小妖真是不知死活,竟是惹上了他们九重天上最不好惹的一位仙君。
霜霁虽是个正儿八经的仙君,却绝不是什么善类,他在成仙以前,曾是上古时某国的国君,这人睚眦必报,心眼儿坏着呢。
“魔域边界的阵法,似乎快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琨玉望向神殿穹顶那面星盘。
霜霁似乎还在头疼,他蹙着眉道:“当初设下那阵法时,本就不是用来阻挡魔族的。”
琨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他又说:“你知道的,过去时几大门派一直定期修补结界,且近十几年来修补得愈来愈频繁,按理说,以他们的力量应该还能再维持阵法完整近百年……可我却看见,那面结界将在不久之后彻底崩塌。”
霜霁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抬起头来:“难道,与你方才所说的揽月庭气运有关?”
“大概率是的。”琨玉仍然面对着穹顶闪烁着银光的星盘,“我看见萧白景杀了‘不该杀’的人后修为停滞数年,无情道也有崩裂的迹象,再这样下去,他的寿命或许就该到尽头了。”
话音落下,二人之间只余下静默。霜霁似乎是在回忆,他搓了搓拇指,思索片刻后缓缓道:“诛魔之战,缅恨山——间接杀人也算杀人。”
“嗳呀,真是说不得呀。”琨玉忽然轻轻地惊呼一声,随后他笑吟吟的望向霜霁,“……来客人了,好多人呢,你那位师兄也在噢,要不要留下来见见他,给他报个平安?”
“不必。”霜霁微微阖眼,眉目间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头疼,我去里头歇会儿。”
说罢,霜霁起身便熟练的往神殿后的休息室走去。
若是他还只是“祁疏星”,他或许会留下来给疼爱自己的好师兄报平安;但他是霜霁仙君,是这天上地下间最怕麻烦的仙人。
“好绝情。”琨玉调侃一声,随后便收敛了笑容,换上了一副无悲无喜的表情。
“这是……要变天了呀。”琨玉轻叹一声。
没过多久那群客人便到齐了,整整齐齐的排在神殿门外。
琨玉的双眼其实看得见,但他已经很久未曾用过肉眼,自从与天道结缘后便习惯了用心看万物。
神殿的门缓缓地打开,门外之人知道是琨玉的意思,便小心的跨过门槛走入殿中。
殿中央不知何时升起了一个高台,琨玉便坐在台上其中一座之上,在他左右则摆着两排椅子,共六张,不多也不少,与来者数量一致。
眼熟的自然是参州揽月庭萧白景,以及青沽奉天宗祁寒声,带来的那位面生的青年约莫是将来奉天的接班人;代表澧州的栖桐门泯灭后就由凤鸣山庄柳遇潺顶替,朔门则是近十来年苗疆流弥重建后产生的新门派,擅巫蛊之术,掌门的是一对姓姬的姐弟。
“你们来找我,是有何要事?”待六人分别入座后,琨玉才缓缓问道。
话音刚落,其余五人便齐齐望向萧白景。
“四个月前,栖桐门遭魔族灭门,好在梧桐山地处澧州郊外,并未伤及无辜。”萧白景开门见山道,绝口不提自己来时的目的。
同在澧州的柳遇潺深有感受,而凤鸣山庄正是以武道入灵修而着名,他就着此事表明看法后,认为结界阵法出现漏洞,还认为魔族过于嚣张,应讨伐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