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语声闻言,抬起眼。
“我看你们好像蛮喜欢楼下的梧桐大道,其实稍微远一点也不是不能去呀,双月公园附近也有很多梧桐树,你可以让小帅哥推着你慢慢地走过去看看。”夏梦说,“这附近有时候晚上会有喷泉表演,你应该看过,可以带小帅哥去嘛,散散心还是有好处的。”
说完又赶紧补充起来:“但是得等炎症退了,不发烧了才行啊。”
佟语声混混沌沌地看着她离开,脑子里却依旧回荡着她说的那番话——
双月公园、喷泉表演,在这附近的小景点他都看了无数遍,但是一想到自己还没和吴桥一看过,忽然就感觉无限的遗憾起来。
他发现自己变得贪心了——和吴桥一一起听歌,并不是能让他觉得死而无憾,而是勾出了他更多的期待。
他想和吴桥一一起去双月公园踩梧桐的叶子,想和吴桥一一起去看附近的温泉表演,再往远了想,他想带吴桥一去看洪崖洞,想和他一起爬上白象居。
如果能一起走出渝市就好了,他们可以去看看隔壁的川省,或许还应当去北京□□看一次升旗。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想飞去英国看看,看看孕育了吴桥一的康河和剑桥,看看和渝市一样多雨的伦敦。
他越想越多,心中应当点亮的地图越画越大,忽然觉得好不甘心。
他不应当任由自己这样死去才对。
他还想要更长、更长的人生。
第二天清晨,吴桥一照常给他送早餐——是虾仁粥。
他已经连着吃了一周虾仁了,从炒饭到干煸,再从清蒸到煲粥。
佟语声委婉地道:“好运要溢出来了。”
吴桥一却领会不到这份抗拒:“还有很多,慢慢吃。”
送完早餐,吴桥一背上书包去了学校,看到趴在桌上闷闷不乐的温言书,忽然想起来,晚会结束了,之前联考的成绩也该发下来了。
他的喉咙像是突然被一只手掐住了,他忧心忡忡地回到座位上,就听程诺抱着他的试卷哀嚎:
“佟语声不在,没人帮我兜着底了!”
成绩已经发了?吴桥一慌忙赶回位置上,看到堆在桌上的一堆试卷。
他慌张地翻起来——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英语,几乎都是接近满分,稍微一两处细节掉分,都在吴桥一的意料之内。
文科科目里,地理历史考得也不错,政治大题稍微多扣了一些分,但总的来说还算可以。
他草草扫过那些试卷,最后,紧张地捏着语文卷翻开。
卷面完全没有被批改,分数一栏写着:“考生提前离场,不予计分。”
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凝固住了——语文是零分。
早读前,老谢拿着成绩单在讲台上公布成绩。
衡宁拿了第一名,全市第七,吴桥一少考了一门语文,全年级却依旧能排的上前一百名。
但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吴桥一拿着那张成绩单,全身上下都已经冷掉了。
老谢说了,只有考到全市前十,才能留下来上学,佟语声说,只有留下来上学,他才会跟自己做同桌。
吴桥一是个很少委屈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忽然感觉有些伤心了。
老谢还在讲台,收拾好书包的吴桥一便“哗”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想着,自己干脆回去给佟语声做护工吧,天天黏在一起倒也不必做同桌,但是却彻底不再去想和佟语声谈恋爱想的事情了。
他连自己都留不住,又怎么能给佟语声带来幸福?
看他丧着张脸要跑,老谢赶忙一把将他拉回来,问清楚原因后,突然笑起来:“你现在表现得很好,我破格把你留下来。”
确实老谢当初开出这个条件,本身就只是给他一个安分读书的理由,但吴桥一偏就是个执拗到有些一根筋的人,一旦许诺,便偏执得转不过弯来。
——他自己说过要考全市前十,没考到,自然也没理由留下继续读书。
老谢又挠起头,他叹了口气,把吴桥一拎到办公室,朝桌边的教语文的钱小琪眨眨眼,机灵的年轻教师立刻会意。
“吴桥一,你当时的情况我和考官了解过,严格意义上不算作弊。”钱小琪接过老谢递来的试卷,摊开到他的面前说,“我再给你四十分钟的时间把作文补完,然后我来替你批改试卷,这个分不会记在联考排名里,但是可以拿出来算算你真实水平应该在全市多少名。”
这样的一招,倒是让吴桥一可以接受了。
他拿起笔埋头写起来,钱小琪也拿着老谢递来的分数条,悄悄算起来要给他放多少水,才能保送他进入全市前十。
吴桥一递上写完的卷子时,钱小琪已经决定不必给他放水了——他其他几门的成绩实在太好,除去语文的几门总分,他几乎可以拿到全市第一第二的水平。
学校也不可能放走这么一个天才学生的,钱小琪拿起红笔,忽然觉得肩负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