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直口快的青年人, 第一句话就说:‘老伯伯,你翠翠长得真标致,像个观音样子。再过两年,若我有闲空留在茶峒照料家事, 不必像老鸦成天到处飞,我一定每夜到着溪边来为翠翠唱歌。’”
吴桥一读完了这一段,面无表情地发问道:“他为什么要给翠翠唱歌?”
佟语声半眯着眼睛回答道:“因为他喜欢翠翠呀。”
吴桥一有些惊讶了:“可是傩送喜欢翠翠。”
翠翠也对傩送一见钟情了呀。
佟语声附和道:“他们两个都喜欢翠翠,没有人规定一个人只能被一个人喜欢。”
吴桥一有些呼吸不畅起来:“那还有别人喜欢你吗?”
他脑子里混乱地划过可疑名单,譬如温言书,譬如程诺,再譬如丁雯。
佟语声被他问得差点不困了,半天才道:“没有,只有你审美不好,喜欢我这个药罐子。”
“我审美好,你很好。”吴桥一不知道怎么反驳,只知道这句话听得他不太舒服,就伸手轻轻挡住佟语声的嘴,不让他再说话了。
他又读了几段,忍不住问道:“翠翠到底是和傩送在一起,还是和天保?”
佟语声没有剧透的习惯,便转移话题问道:“你更喜欢谁?”
“都不喜欢。”吴桥一不假思索道,“我喜欢你。”
佟语声又一阵燥热,艰难地想要翻过身,又被吴桥一一把掏回来了。
怪霸道的,佟语声面对着吴桥一蜷缩着,心想,和他说话必须得看着他,只有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才会这么干吧。
吴桥一读书很没有感情,一通平铺直叙下来,本就精神恍惚的佟语声就直接意识混沌起来,临睡前,他忽然想起吴桥一刚刚问他的问题,骤地睁开眼说:
“你要是不喜欢这本,就不要继续读了,书架上还有其他的书,你没事可以翻翻看。”
吴桥一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又往后念了几句,一直看佟语声呼吸均匀下去,才轻轻把书合了拢。
他确实对读书没有太多的兴趣,于是就这样盯着佟语声的脸,看他呼吸面罩上的白雾散开又消失,听着桌上的闹钟滴滴答答一直一直走。
佟语声睁开眼的时候,还是昏昏沉沉的,他想换个姿势继续睡,却看见吴桥一弯着腰趴在自己的枕边也睡着了。
他的床有些矮,吴桥一偏偏又是高高的一个少年,弯腰苟且的姿势看着实在辛苦,大冬天的也没盖被子。
于是佟语声摘下氧气面罩,撑着身子要给他盖,却突然觉得一阵喘不过气来。
他紧张地僵硬在原地,紧接着又开始双目昏黑,他摇摇晃晃支着胳膊,才没让自己轰隆一下倒在床上,呼吸面罩便也直接掉到床的边缘。
但动静还是惊得吴桥一骤地抬起头来,目光还没找到焦点,就下意识帮他捞起面罩,护送他吸氧。
等他回过神来,才慢慢听见佟语声夸张而恐怖的喘息声,那声音就像是一个年久失修的风箱,来来回回拉扯残破而尖锐的气音。
又发病了。吴桥一慌忙帮他扶起靠在床头,两条腿放在床边下垂,减少回心血量,又把输氧量调大,加速供氧。
吴桥一在家里偷偷补习过很多护理知识,但真看到他这样的绝望,依旧紧张地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佟语声只觉得脑子里划过一片脏乱的彩色,下意识攀住吴桥一递过来的胳膊,却又骤地想起自己曾经把他抓得鲜血淋漓的惨状,于是强迫自己收回手,紧紧揪着床单,两腿无力地蹬着。
吴桥一知道,紧张情绪会造成耗氧量增加,于是把那人搂在怀中,让他的下巴抵着自己的颈窝,伸手一遍一遍摩挲着他的后背。
他自己焦虑发作的时候,吴雁就会这样安慰他——拥抱和抚摸是让人放松的良药,可以医治他,也注定能医治佟语声。
吴桥一像哄小孩睡觉一样轻轻拍着他,念叨着:“别害怕、别紧张。”
终于,佟语声大约在他耳边喘息了一个世纪,一直喘息到整个世界都要枯萎了,他才慢慢平息下来,像是风暴之后的海面,一片辛苦的狼藉。
佟语声安静了约莫五秒,终于崩溃地哭起来:“我以为我要死了。”
就像是有人要死死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摁进浑浊的水里,把他锁进密闭的塑料袋中。
不让他呼吸,就是让他死。
吴桥一不会安慰人,佟语声哭出一串眼泪,他就伸手给他擦干净了,一边擦,一边还不忘打个电话给佟建松通报情况。
佟建松慌慌忙忙赶回来,看到桌面上中午的饭菜半点没动,问道:“你们中午没吃吗?”
吴桥一这才抬起头,看到桌上的闹钟——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和佟语声在一起的时间几乎是没有尺度的,让他分不清白天夜晚,让他忘记了饥饿困顿。
他恍恍惚惚走到客厅,看着一桌子不错的菜,忽然馋了起来。
兴许是吃了个苹果,又尝了几块自己给佟语声带的巧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