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其非问他:“你画的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秦筝想一会儿,答:“女孩儿吧。”
又说:“其实我也不确定,我不知道怎么画女孩儿。”
换一张再问:“那这个呢?”
秦筝说:“画的是你和……他,我看见过,一点。”
向其非后脑勺发麻:“啊?”
秦筝说:“看见他,亲你。”
企图蒙混过关:“我们送你上学的时候也会亲你。”
“我不傻,”秦筝说:“还有六年我就是大人了。”
向其非认错:“我不是故意骗你。”
“没事,”秦筝摇头:“我和他已经说好了。”
和谁说好?池衍还是你哥?又说好什么?向其非似被点穴,问不出口,只磕磕绊绊挤出俩音节:哦、好。
若顺这个话题再讲,怕是要被秦筝反向教育。向其非甚至掏手机查二环哪儿能买现货呲花。无果。
报名表倒没什么出格,只是家庭信息栏,秦筝胡写一行,狗爬字,辨认半晌,向其非才确定这小孩把草雉素子写成他妈。
这倒有点发言权:“我小时候也干这事儿,写我妈是赵雅芝,回家差点挨打。”
秦筝仰头,将信将疑:“你不喜欢你妈妈?”
向其非解释:“那没有,小时候以为儿子随妈长,想要个再漂亮点的妈。”
“你已经很漂亮了,我们班主任也说你好看,我们学校好多男老师喜欢她。” 换言之她眼光不差。
向其非乐:“嘴甜。”
进门洞,秦筝走前面:“我一开始其实想好好画好好写的。”
“后来呢?”
“不知道写谁,就乱写了。”秦筝些许焦躁:“我爸、我妈、写了也联系不上。”
“不能写池衍?”
秦筝没回头,向上跑:“他又不想管我。”
四楼拐角,背阳,目之所及处皆是昏沉的黑。秦筝跺脚,声控灯年久失修,于前天寿终正寝,没亮。
向其非恍惚,此前他看秦筝,是情敌的弟弟,是很黏自己却有些难搞的小朋友。从未曾直面过他另外的身份。他还是个孤儿。
秦筝回头喊他:“非非哥哥?”
池衍会怎么做,向其非想,会蹲下给他一个拥抱吗?会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他吗?
似乎便在这一瞬琢磨出秦筝为何处处学池衍,处处像池衍,眼神里分明有不遮掩的依赖和憧憬,也有池衍认定的恨,且同时逃避相处逃避交流也逃避直呼其名。
他困惑,都是被抛弃的人,你分明最该懂我,可为什么连你也不要我?恨便由此而来。
啊,对,池衍应该什么也不会做,他会默许这种恨意滋长,并将其视作补偿的一种。
向其非插钥匙进锁芯,开门推秦筝进去。他本可以假作轻松,说,你下次写我嘛。实则喉头哽住,肺里塞进吸水棉花,沉沉下坠,没能开口。
随项圈上的铃铛叮咣,阳台上传来阵阵犬吠。秦筝目光闪烁起来,惊喜淹没此前种种,冲向其非道:“我们有小狗了!”
这狗当天一路从东灵山顶跟他们到山脚,只因午饭时间,向其非随手喂给它一小节肉肠。
池衍坚持不养,过去聊此类问题,他总说自己养不活。如今还能给出条条理由,以后要排练,没空遛,家里线和设备也多,经不住它咬。但实在拗不过向其非软磨硬泡,卖萌撒娇,随后还祭大招,坐在副驾直言我爱上你那天,你穿的衣服上面就有一只三腿狗,全是天注定,你就认了吧。
池衍这才松口,虽然还是不情不愿,且拒绝给狗取名。于是一车人就都喊它小狗。
阿闹俯身扒向其非椅背,挠狗下巴,胡咧咧,姐给你翻译翻译他微表情,这傻/逼是怕多了它自己家庭地位不保。
池衍一巴掌拍上她脑门把她摁回去。阿闹捂脑门儿惊叫:红灯了哎!会不会开车?!
谁想回来后,池衍养狗比养儿子更负责,检查办证,喂药打针,买粮买笼,为按时遛狗甚至能早起。半夜怕地板太凉,专程发短信问向其非铺哪种垫子给小狗用会舒服些。
向其非打着哈欠回都行,不要的衣服随便一铺,狗特好养,不比猫那么金贵。
结果开门便瞥见笼子里是新买的围边软垫,防水防滑,放狗粮的小碗也换成宠物专用。向其非发消息给池衍:口嫌体正直啊你!
池衍正在蛇穴和蓝点排练,补空缺的吉他岗,两小时后才回:这什么意思?
向其非答:自己想!
池衍却说:想不出,只会想你。
向其非脸一热,把手机扣了,转身抱笔记本埋头干活。
秦筝和小狗也相处融洽,以致摇着尾巴并缺失一条前腿的小东西跳上他膝盖时,先前在楼道里那些阴霾的沉重的,生与死的问题,片刻便一扫而光。秦筝屏息坐在沙发上,揉它瘦弱的背,极专心地小把喂给它狗粮。
向其非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