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醒来,入眼是软软的天花板,“哎,没死吗?”天花板说。
“看来是没死。”身体被束缚住,只留一个肚子在外面的我说道。
和昏睡前比起来,又大了一圈,若说之前能塞下一个被挤成一团的人,现在就是能让一个人弯腰曲腿坐在其中还留有余地。肚皮表面呈粉红色,略有透光感,感觉马上要炸开似的。内容婴儿的身体轮廓已经被不知应该叫羊水还是羊血的液体所包含、覆盖,所以从外面看整个肚子都变得圆圆的。
而这个房间······除了时不时往外扩散的钝痛外,一切都是软绵绵的,空空荡荡的,大概是那种“重症监护室”。即使如此还是觉得非常冷。
随着不算剧烈的刺痛,肚皮上突然浮出一只小脚丫,脚趾都能看的很清楚,好像在伸懒腰,随之而来的是腹中的一股暖意,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真的在发热,不知是不是在给它们的宿主取暖,如果是,那倒是没白吸我的血。
环境很安全,而且依照大小和发育的情况来看,现在是能够把它们生下来的。
唯一的问题是······双腿被白色的带子和特殊的锁紧紧捆绑在了一起,不是双手被控制在身体两侧的我所能解开的。说到底,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原地扭动而已。
巧的是,这时我正好感受到了宫缩,在各种疼痛的映射下反而没有什么痛感。必须尽快制定策略了。
要不然不生了,靠生长的内压撑爆?太不靠谱了,而且我自认为还没疯到主动给自己找罪受的地步。
自始至终的坠痛,随着第二波宫缩来临。它们好像很着急出来,几只小手印倒着抵在肚皮内部。
很快,感受到了不自主的下行的力。想像一下吹泡泡糖的模样,“啪”地,被羊水所稀释的血从病号裤的织孔中,从束缚带的缝隙间渗了出来。假如能够把胎儿拆碎,也如此渗透出来,然后再拼好,那么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紧接着不知是谁,突然狠狠的踢了我一下,并不是往外踢,而是向着内脏的方向,让我差点没喘过气来,可能是感觉到什么危险的想法了吧。
宫缩间距急剧缩短,下里面开始有东西往外顶了,接下来就正式进入了不可能完成的产程。
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不是痛呼,而是类似于哭腔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光是听着就能从中体会到深深的无助,惹人怜惜。
但是发出这种呻吟的我心态反而挺平静的,毕竟只是身体做出的反应而已。
为什么身体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呢,因为疼。因为一直都在疼痛着,所以大概要靠这种方法判断我是否在疼了。
从外面看的话,一个肚子奇大的人,整个身体被束缚成一条,躺在空荡荡的房间内扭动,呻吟,汗水打湿头发,面容忍耐,肉眼可见的一阵阵剧烈的宫缩······怕不是能让某些人异常兴奋的场面。
事实上我也差不多了。它的头就像某个极度钝化的凿子,一下又一下,将**碾烂,将骨头凿碎,但因为束缚如不可摧,它最终以占据我的肉原本的空间来使它自己脱出,但也仅仅是一个头而已,它就这么被血肉和骨碎片包裹着,甚至比来时更显逼仄,它的心里一定在后悔:如此还不如不出来。
不过也多亏了它窒息的尸体堵住的唯一的出口,水不再流失了,里面的兄弟姐妹们依此还能多活一段时间,运气好的话还可能吧我的肚皮破开,成功达到最终目的。
而这取决于这具身体还能活多长时间。
幸运、对我而言又不幸的是,好像还能活挺长时间的。
就这样破破碎碎。
从未,如此地,渴望自己能够昏过去。说到底,进来之后,反而是这样无法行动,躺着等死的时间更多呢,够轻松了吧,哈哈。
在那之后过了几千年,几秒,几十天,双腿夹着包裹参加了一场喧闹的盛装游行,头上缠着白带飞过了几栋快活的高楼大厦,在绞肉机中升天,在小小的深海下烧灼。金枪鱼刺穿了鳗鱼吃掉了沙丁鱼,水母飞在了天上。下一个千年,下一秒,明天,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不会到来了。
果冻,大块的血凝结,血痂把死掉的胎儿、碎骨、布料和地面连为了一体。如果此刻扭动,相比于牢固的痂,我的身体反而更有可能会撕裂。
早已试过无数次了啊,无数次,束缚带也好,这个身体也好,能逃走的话怎么还会在这里。
啊啊,确实疯了,给自己找罪受什么的,说的就是我。从一开始,这些都是自找的,然而我偏偏是一个没有痛苦便得不到充实的贱货。如此看来,如果说以往在表意识上想要逃离安逸,哪么潜意识中一直想要逃离的,其实是我自己。
这个房间没有门,没有窗,没有一切具有现实性的东西,就连墙壁地面也都只有“软绵绵的”这个概念而已。只有眼前皮肤下流动的血管还算真实。
干嘛非要逃呢?不逃嘛,不逃也没什么不好,不逃,像这样,很痛苦,是嘛,很幸福,不是吗?很充实,不是吗?
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