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夜不再抢着,只笑着点了点头。
昭平如愿走了,佘霜壬却没开笑脸。
“怎么了?”自有了胎动开始,殷夜便柔和了不少,面上亦重新有了笑意,只是终究淡的如雾似烟,仿若随时便会散去。
佘霜壬望着拢在雀裘中,撑不起一件薄衫的人,突然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劝她留下孩子。这样单薄的身子骨,他实在惶恐,能不能撑到产期,撑到了产期又是否熬的过生产的折腾。
“是我自己要他们的,和谁都没关系。”少女聪慧无双,一眼看穿对面人心中所虑,“生我,养我的人,都走了。朕在无人之巅,冷的很。想要有人陪陪我。”
殷夜垂眸望着隆起的小腹,“要是他们知道,我是为此留下的他们,大抵会不开心的。”
“他们没有父亲,只有母亲,却也是个自私的母亲。”
“可是,朕就是这样想的,想有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人陪陪我。”
话到此处,她不由想起前世时光。
将他囚禁在伽恩塔的第三年,她已经妥协不敢奢求。她终于明白,不论他有多偏宠疼爱自己,同他一生所秉的风骨,一生忠于的山河社稷相比,自己到底排不到最前头。
她没有输给任何人,不过是输给了他的家国大义。
这样的输赢原没什么好比较,可是仅仅是因为没有排在最前头,便用一双儿女作了代价……
她始终想不通,什么缘故让他狠得下心纵火烧塔,亦无法想起后半生的时光。前世后半生,至他死在坞郡祖宅的那一刻,可曾有过后悔,可曾再想起她!
她想不通前世缘由,也理不清今生事宜。
譬如,他为何要将天下给她?
曾经他给她的至尊至贵的东西,如今几乎成了压垮她脊梁的重负。父母皆亡,手足离心的那一刻,她何尝没起过轻生的念头。
可是,回想黎民苍生,她惊觉自己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曾她予天下,就是为了她这一刻能强活下去吗?
自然不是的。
亦或者是幼时登高戏言,要如凤鸟横绝九天,他便以天下奉之。那他如何确定自己一介女流能威慑四海。
往前世看,他分明重礼而守礼。
而今生的他,仍旧保持着的前生模样。
他将她放在了心里,却没有置在心间。
不然,承天门一跪,他何至于连相印都交回。不过是,他恨她,折了他风骨。
殷夜安抚着又开始动起来的孩子,蹙眉喘出一口气。
自己又何尝不是当年模样,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孤独留下了他们。
“是朕赶走了他。可是,他为何不偷偷回来看看我,他就一点都不想我吗?”在佘霜壬面前,她愿意露出一点软弱。
“你说的对,朕也信的,只要他回来看我一眼,看到我现在这样,他一定舍不得再走。”殷夜的泪开始滚下来,半晌攒出一点稀薄的笑意,自嘲道,“所以,他从来没有回来过。”
“他不是赌气走的,他就是不要我了。”
“陛下!”佘霜壬拢在广袖中的手指伸曲了数次,终于道,“臣、抱抱您吧。”
殷夜点点头,笑着靠过来,靠入他怀里。
同是天涯沦落人。
“侧君,你想入仕吗?”
“这样守着朕,你不会有子嗣的。你家虽是小族,但父母总望你有个前程。暗子营到底不如明面为官的好。”
“六部之中,或者太医院,你想去哪,同朕说便好。有朕在,阿姐那头你不必担心的。”
孕期里,殷夜自是嗜睡些,两眼已经慢慢合上。
“臣哪也不去。”佘霜壬轻轻拍着她,“臣就在这守着您。”
守着她,是他的公主给他的任务,是他唯一觉得和公主还有牵绊的地方。
昭平已经有了自己的女儿,纵她再公事在前,总也会分去心力。他在此间尽心,便是对她的尽心。
守着她,亦是那人离去前的嘱托。那人以德报怨,让他看见人世的慈悲与温柔,他还有什么可求的。
而他守的这人,他拉过薄毯给她盖上,亦是值得的。
他想起儿时族中堂妹,与自己感情最好,细算来正和她一样的年纪。堂妹已经嫁人生子,夫家一小户尔,却是夫妻和睦,公婆良善。
日子简单快活。
这世间,过得简单而快活的人有好多,却怎么也轮不上他怀里这位。
若是那人还在,或许她能……
他的嘱托?
佘霜壬思绪连篇,想到谢清平,蓦然想到些什么,不由蹙眉凝神起来。
那日漏夜相见,他那般嘱托,分明是情深意切,不得已而远走,实实在在是一副被赶走的模样。
可是……
佘霜壬望了眼怀中的人,她口口声声是他要走,是他交了册宝相印,逼的她下诏罢黜。
他那样的人,纵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