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夜颔首,忽又将他拉住。
“还有事,陛下?”佘霜任问她。
殷夜笑的愈发灿烂,打着手势,“你知道他为何把天下给我吗?”
“臣不知!”
九月金秋,枫色似火,却也比不过殷夜面上的笑。
这回她没再做手语,只指着自己面容。
半晌,佘霜壬道,“丞相希望你得了天下,能多些笑容?”
殷夜骄傲地点头。
佘霜壬走后许久,殷夜慢慢收了笑意,坐到床榻边,静静望着两个孩子。
前世失子之后,她已经很少再笑,确切地说,已经没有了常人的情绪。
无悲无喜,不愤不怒。
直到一年后,西境九部投城,降书遥递。
夜宴上,她接使臣信物,收九部王印,至此西境一统,她方真心笑了回。
那日,他亦在场,看到了,记在心里。
他让她失去哭笑的能力,再不得常人的悲喜,如同行尸走肉活在世间。然权利和疆土,却又让她重拾笑意,重新拥有生而为人的意义。
是故,前世最后时光里,他为她平了北戎。今生,从最开始,他便将天下捧了她。
他之求,不过是,她能笑一笑。
让他,看她笑一笑。
殷夜便扬起嘴角,给孩子掖好锦被,一滴泪砸在被褥上。
她在泪光中,看见他的样子。
第46章 【046】我想让他们看见天地与众生……
春去秋来,转眼已是景熙十六年的秋天,青邙山屋舍前,白发老翁和青年郎君正在对弈。
“五年了,难得你今日蓄了全力。”惠悟法师撸着三寸雪髯,弃子认输,“只是到底心难平,否则一炷香之前为师便输了。”
“师兄是高兴的。”赤焰提着杯盏给二人倒茶,“好不容聚集了草药,等明岁入花开炉,解药定成了。”
说着,却又忍不住嗔讽,“师兄原比我还早入师门,又是自小清修,却如此痴恋红尘。白白辜负师父授艺。”
谢清平也不反驳,只持盏谢过。
如今他仍旧余毒在身,然青邙山中各类草药补身,灵泉滋养,倒也又熬了这些年。许是山水养人,除了比那年病重入山更清癯些,他的样貌并没有多少变化。
虽已近不惑,但看起来还是刚过而立之年、风雅温和的矜贵公子模样,只是眉宇中多出两分思愁。
即便皇城中的女帝已经重新成婚生子,他依旧不可控制地思念着她,无可抑制想要靠近她。
西海地界本就人迹罕至,青邙山又在西海以西的群山深处,不通人烟。这些年,因那封绝笔书信,他已经断了回去的念头。纵然还一日日熬着,但也不过一日挨着一日,每晚合眼睡下,随时便会长睡不复醒。
他原在多年前那个梦见她浑身是血躺在血泊里生产后,提了一点求生的意志。却也十分荒唐,他整日埋头寻访草药,制丹药。
大半年后,做了十丸静心补血丹,又将安胎的方子同着膳食反复研习,总算制出一个他师父都赞叹的方子。结果赤焰忍不住道,“这给谁的,我们四人,哪个需要?”
大梦初醒。是啊,他给谁去啊。
他便笑了笑,将丹药和方子小心收好。
那是景熙十三年的九月,他收了那些东西,人却有些恍惚。
他瞒着师门,一个人下了趟山。算着日子,这个时间她的孩子怎么都该出生了。或许刚过百日,或许已有半岁大,怎么也用不上他的药了。
然在距离郢都百里外的城郊,他终究没有撑住,因舟车劳顿身困体乏再度引出毒发。幸亏轻水赶到及时,将他重新带回青邙山救治。
此后,他们看他看得更紧,他亦慢慢控制了心绪,不再任性下山。
想着但凡活着,总能再见她一面。
他对这世间所求甚少,对自己可以说更是无欲无求。然唯有对她,贪心而执念。
孩子是谁的他不在乎,也没有资格在乎。
他就是想看一眼她为人母的样子。
他始终忘不了前世吴秋山下,她屠杀前朝遗族的模样。
至那一刻,他阻止她杀戮,原也不是为了那些族人,只不过不想再见她手染鲜血,满手血腥。话语已经动摇不了她,漫天的厮杀里,他亦心绪难定,只抽长剑拦在她面前。
剑锋对在她胸口的那一瞬,天地都安静。
多少年了,不论有多少争吵和不快,他们的剑尖都始终指向同一个方向,从未变过。
他只指了一瞬,已经意识到不对,却到底没她快。她弃了手中剑,直接便撞上他剑头。
“这一剑,还你养育之恩。”
“但是,休想我停下屠族。”她的笑,沾血染泪,“是你,剥夺了我做母亲的权利,再也没有了爱人的能力。”
“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都不要再见到你。”
那一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