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润儿先送外祖母回去安置。”殷宸亦觉慕容斓说得有理,遂起身扶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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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离去许久,慕容斓的寝房内,尚且还留着灯盏。
踩着泠泠月光,慕容垚踏了进来。
“臣拜见……”
“此间只你我二人,免了虚礼吧。”慕容披衣靠在床头,招手让他近身坐下。
“长公主当真有把握吗?”慕容垚从善如流地坐下身来,望着那方身影远去的方向,“当今女帝心性强大,亦不安常理出牌。未必不会同意这桩亲事。”
“若单单是个寻常寡妇,殷夜自会同意。但那女子何人,你又不是不知。是个寻常的吗?”
“慕容斓笑道,“扯进了家国朝政,殷夜那样的头脑,是绝不会同意的!”
“殿下是欲借此,让恒王殿下同女帝彻底离心?”
“对。如今御座上的人,出乎我意料的难缠。本殿当真小看她了,父母接连亡故,难产产子,养大一双病儿,前有朝野上下流言无数,后有一场场刺杀,居然硬生生让她挺了过来。”
慕容斓叹了口气,“当年皆是借的殷宸之势,亦借他年幼少心思。如今不行了,倒不是他有多成熟,实乃巧合过多,便易惹人生疑。”
“唯有实实在在的心思和信念转变,才能让人信服。”
“长公主便能确定,那人定能慑了恒王殿下的心?”
“殷宸若有他长姐一半的头脑,大概那人要废点心思,现在么?”
慕容斓合眼笑了笑,“说句心底话,若殷夜是我膝下子女,我可真会爱极了这丫头。可惜啊,既生瑜,何生亮!”
慕容垚脑海中几番思虑,默默点了点头,“从来,温柔乡,都是英雄冢。”
“子慧,这是我们最后也是唯一的一颗棋。若对了,届时我们重返九重宫阙;若……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了。”
慕容斓直起身来,靠近了些,“你、可要再想想。毕竟你的孩子如今尚在新朝为官,前途正好!”
晚间烛光昏黄而柔暖,映出两张刻满风霜的面容。
“臣本家姓卫,如今复姓慕容,臣之幸也。”已是风烛残年的男子,看着墙上即将帖在一起的两人个,只微微垂首,让影子彻底触碰相接,“长公主今夜一声子慧,臣便值了。旁的也顾不了许多!”
“臣这些日子犹豫,不过是念着公主您,您这般殚精竭虑,可是你我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即便成了,也不过全了他人风光。臣心疼公主罢了!”
“你啊!”慕容斓叹了口气,蹙眉似是有些失望,转眼却还是露出一点真实的笑意,“本殿不信,跳出局中,你能看不明白我心之所向。”
“本殿所要,本就不是眼前一时之利,本殿要的是吾大楚慕容永存,本殿要千秋万载,大楚无期。而不是长江浪涛前后推打,我四百年大楚被就此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
“东齐要当下的利益,本殿要永久的名声。”话至此处,慕容斓的眸光愈亮,“姜虞祖父虽是曾经裂土而出背叛大楚的郡王,但毕竟留着慕容氏的血。她亦答应一旦事成,东齐一统,她愿意恢复楚字国号。”
“不比如今宁字天下,再过十数载,怕是再无人记得我楚国慕容氏。”
“慕容与天下,共春秋。这,是我作为慕容氏公主的信仰!亦是我毕生的信念。”
慕容垚颔首,“唯公主是从,是臣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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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向西落,东天泛白。
梳妆女官在谢清平的挥手中,躬身退下。
他站在菱花镜前,同镜中人对视了一眼。遂接过她后背垂下的最后一抹青丝,蘸了花油梳过,按着已经盘好的纹路拢入发髻。
“传出去,夫君日日与我盘发。我大宁之丞相当真内外兼修。”殷夜冷嗤,“实则,每日便只是最后这么一道是你动的手。丞相好生奸诈!”
“容陛下宽限些时日,臣自当好好学这手艺。”谢清平盘好发,拢入发尾,终于呼出一口气,只打开案上妆匣,给她挑拣发饰。
他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盘发之复杂,堪比行军布阵,批卷理政。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何都是玉饰和珠翠?”谢清平一连开了几个匣子,“怎么不见赤金和鎏金的步摇簪钗,那套你常带的龙凤纽交赤金发簪呢,你不是最喜欢的吗?”
“收了!”殷夜拉过一套九龙玉饰芙蓉钗,自己逐一带上,最后还在耳垂后头穿耳过来的耳环针口上,用一颗珍珠锁住。
“以后屋中再没金银兵戈器物,都换成了其他的。”殷夜指了指偏室,“你若要练剑,或者教孩子用剑,我也备好了,用木制的吧。”
谢清平还未反应过来,殷夜便已经起身转倒他身前,踮足仰首道,“低下头来。”
谢清平听话,低头。待她双手握上他发冠,便也彻底回神,她是何意。
“你以后也不许戴这类发冠,且也戴玉冠吧。还有朗儿和晚晚,如今整日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