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起身。
他就把照片发出去了。
“宝宝。”谢时屿另一只手捧着江阮的脸,轻轻掂着,眼神落在他身上,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江阮被他盯得浑身发烫,嘴唇翕动,脑子一热,也顾不上他发了什么。
谢时屿始终不敢想,要是他回国后,江阮死了,他该怎么办。
好像再也等不到一条可以回家的路。
但幸好,都没有发生。
……
回家后,休息了一晚,就搭早上的航班飞往国外。
电影节为期十天,剧组抵达柏林,主演走完开幕的红毯,就无所事事,《春风,春风》的展映是在倒数第二天,江阮跟谢时屿不想不停地应付采访或者其余琐事,打算在柏林游玩几天。
几个大教堂、博物馆,还有柏林墙……晚上或许可以去吃西餐,江阮海鲜过敏,但牛排什么的还可以尝尝。
“先拿这笔钱。”临走时,江阮突然拿出一张卡。
他卡上一共有三万块。
“嗯?”谢时屿坐在旁边鞋柜上,搂住他的腰,把人拉近,抬起头问,“这是什么?”
他头一次去江阮家的那晚,其实在他的行李箱里发现了这张卡,不过跟这张放在一起的,还有另外几张,看起来就没什么特别的。
“我攒的钱,”江阮塞他手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高三时候攒的,加上之前一个化学竞赛的奖金,治病花了一点,剩下的就这么多……想等高考结束以后去找你。”
但高考完,直接病倒了,最后也没去成。
谢时屿没舍得动他那张卡,揣了起来,晚上在餐厅结账时另外付了钱。
几天后,《春风,春风》正式展映,江阮已经看过无数次成片,但在大银幕上这样认真去看这部电影,还是第一次,或许电影中的故事真实又不乏残忍,整部影片,却并不会令人有太深的压抑感。
直到影片最后,银幕随着祝春风那段《牡丹亭》,陷入漆黑,然后浮现出一行字,“致敬江臣导演。”
江阮突然眼眶湿润,被谢时屿握紧了手心。
电影展映结束,现场掌声响了很久。
祝春风在电影里唱的不光是京剧,还有点越剧,他什么都学,样样都不精,为这个没少挨他父亲的骂,江阮拍戏时也拿捏这一点,不过毕竟是电影,有几段戏,非得唱得够好,拍出来才漂亮。
所以江阮都去认真学了,最终剪入成片的,是最契合的版本。
谢时屿的导师,费安遥,也是这次柏林电影节的评委之一,他是上世纪国内最早的一批独立电影人,曾经拍出过诸多经典,享誉世界,是真正意义上的名导。
展映之后,谢时屿拉着江阮去见费安遥。
费安遥没有评价他俩的感情问题,但是点评了这部电影,对江阮说:“演得很好,是很真挚的作品。”
许多导演拍文艺片为了获奖,往往急功近利,运用错综复杂的长镜头将文艺感渲染到“苦大仇深”,实际电影的内涵却撑不起来,最后给人的感觉,就是隔了一层未捅破的纱。
江阮连忙道谢,比等颁奖还紧张,“谢谢您。”
柏林电影节最后一天晚上,电影宫内,又是衣香鬓影,闪光灯不停,剧组落座,等待颁奖典礼开始。
张树还挺紧张,不太自信地说:“我觉得,至少整个剧组能拿到一项奖吧?”
他明白自己是新人导演,能入围这种级别的国际电影节已经很不容易,拿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最佳男主角,他总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等颁奖流程进入到重头戏,最佳男演员银熊奖,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江阮一开始掌心还有点潮湿,越往后,心跳逐渐平静下来,他指尖不小心蹭过身旁谢时屿的手背。
谢时屿偏过头,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攥住了他整只手,对他耳语了几句话。
江阮听清了。
“你永远是我心里的最佳男演员。”
“唯一的。”
颁奖嘉宾是一位法国影星,已经年长,头发花白,江阮小时候就曾经看过无数次他的作品。
“The Silver Bear……”他拿起银熊奖杯,语调刻意放得很慢,等念完那一小段固定的颁奖词,最终停顿一秒,念出了名字,“……Jiang Ruan,……”其实念的时候读音很怪。
并且《春风,春风》,这个一语双关的字眼,江阮最终也没有选择译为英文的春风。
主持人再次翻译嘉宾的颁奖词,江阮才终于听懂,他怔了一瞬,起身去领奖,有过《唐侠》时颁奖的经历,这一次,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紧张。
他先接过那座银熊,跟颁奖嘉宾道谢,然后又感谢了这次电影节所有的评委,还有整个剧组团队,不辞辛苦的奔波。
感谢一圈之后,江阮望了眼台下,一颗心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