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病人很多。
我是说,孕妇很多。
我在毕业之后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妇产科医生,很多原因,我并没有抗拒这份职业。
我心里是渴望孩子的吗?我不知道。
看着保温箱里可爱的小孩,还有趴在玻璃窗上的大人们的喜悦的脸,我替他们高兴。
我想没想过自己应该要生一个孩子呢?
我从他们身边经过,收回了目光。
这样去想的话...
——朋友的电话打过来。
“于轻,我跟你说,我今天看到了一个新闻...”这是我唯一知道我和崔信的事情的朋友。
“嗯...”我夹着电话,靠在护士台签字,“什么新闻?”
其实我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梅毒艾滋淋病已经被她说了一个遍了。
“说是有一个女的因为把手伸到男人那里面,然后得上了尖锐湿疣,我说你和那个谁...”她不怎么叫崔信的名字。
我打断她,“崔信很健康,何况尖锐湿疣,是要靠生殖器之间才能传播的,要靠性行为...”
她接上话头,“看!你也觉得你们那个不算性行为吧?于轻啊,我说你玩玩也就行了,你真的认真地一直上男人?一直不生孩子?”
“...我和崔信在一起就够了,他想的话,孩子可以领养。”我和她真的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才更加不知道怎么反驳她才更恰当。
“你想好了,...真的不是玩笑吧?不是在闹着玩?”她停顿了一下,“...于轻,你本来不是这样的不是吗?都是他的原因!他让你...他把你带成这样的!那以后你怎么办那?...”
“行了行了挂电话了啊,”我装着不耐烦催她,实际上也确实不想再听,关心和不认同是同步到达的,“你说完了没?”
“尖锐湿疣,记得啊...”她立马收了哭腔,吸了吸鼻子又说了一句,“小心点...”
我没忍心直接挂掉电话,又没好气地说了句知道了。
我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把手机放在一边的鼠标垫上,然后靠在椅背上呼出一口气。
朋友说我本来不是这样的,那我本来是什么样的啊?...
关于本来,现在想想,我似乎只能想得到遇见崔信之后的事情。
在那之前我的生活是非常枯燥的,枯燥到翻开书,感觉窗外照进来的光线都是一样的。
读着英文单词,背着繁复的作文素材,还有数不胜数的化学生物的练习题。高中那时候我坐在课桌前面,看着距离二十几公分的桌面,几乎觉得我一趴在桌子上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哪想再想我是什么样的。
无趣的,灰色的,这有什么可想的?
可遇到崔信之后,莫名其妙的,他好像是天生带着奇异的光彩。
浑身上下绿色的黄色的,夏天的颜色,闪亮地进入我的生活里。
从心脏,从眼睛里,从他的举手投足,每一瞬间都在释放光芒。
我的生活因此明亮起来。
——这样想来,我在遇到他之前从没想过婚姻和生育的问题,甚至关于我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也真的从来没考虑过。
所以别提我是被崔信带成这样,或许我自己本来就是这样呢...
就算是他让我变成这样,所谓我受了美人的蛊惑才一直和崔信进行着特殊的性爱,那我也心甘情愿啊...
我真的好爱崔信。
非常爱他,...
我妈的电话突然打过来,“于...于轻!于轻!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呀!哎呀....真是!”
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她因为什么而感到气急败坏。
我喉头发紧,吞咽了一下,“回、回哪啊...”
我隐隐猜到了不愿触碰的答案。
“回你家啊回哪!你回来看看...哎真是不像话!太不要l....”
“妈!”我阻止了她继续把话说下去,我知道了,...今天是多事之秋、我已经明白了,“我马上回去。”
本来就快到下班时间了,我和值班的同事说了一声就开车回家。
我在路上感觉到难以抑制的烦闷。
因为什么呢?隐私被撞破的感觉?
我记得我爸妈以前就喜欢这样突击检查,只不过那时候是对于我的屋子。
我随处丢掉的男生的情书夹着小广告被我妈翻出来,大声质问我,“这是什么?啊?于轻?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小小年纪要学好啊!”
我闷着声不答话,乖顺地看着我妈把那些东西撕扯丢掉。
心里莫名有不适的情绪。
我想或许是因为这样,或许是因为在我妈的教育下,我对性的了解一直这样缓慢而低效,才让我在刚触碰到崔信的时候乍然惊醒。
好像我们就一定是天生一对一样。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