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说自己无所谓,云吞面就很好。
【那家牛杂店里有个姑娘对我有那么点意思,可我又不喜欢她,不想瓜田李下,干脆就不去了。】
说到这里,殷嘉茗抬起头,将背脊完全靠在了墙壁上,声音低哑,似叹息,又似自嘲:
【其实,现在想想,这些又算什么?……人活着难道不就是图个潇洒吗?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我这个老大,真是太不称职了……】
叶怀睿听出了殷嘉茗话中的自责。
他很想拍拍对方的肩膀或是胳膊,就像安慰一个好哥们儿似的,给他一些鼓励和支持。
手已经下意识地伸出去了,叶怀睿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根本摸不到殷嘉茗。
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偏偏殷嘉茗又恰好转过头来,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咳。”
叶怀睿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
“这事情,其实不能怪你。”
叶怀睿说道:
“谁也没想到阿虎会突然出事的。而且……”
他组织了一下措辞:
“而且,阿虎为什么会死,本身就很值得怀疑。”
【……】
殷嘉茗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撑地,坐直身体,侧过头去,默默地注视着旁边那个半透明的人形虚影。
【阿睿,你是怎么想的?】
许久之后,他对叶怀睿说道:
【这件事,我一定要听听你的意见。】
叶怀睿点了点头。
他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先仔细的,认认真真地将信息在脑海中整合了一遍。
“你们那边的警察把阿虎的死当做是仇杀,对吧?”
叶怀睿说道:
“他们的理由是因为行凶手段符合’仇杀‘的特点。”
在八十年代初的金城,博彩业极其兴盛,治安也相当糟糕,黑×会活动尤其猖獗,因为放贵利、抢盘口、走“水货”之类的纠纷而引发的暴力事件层出不穷。
金城警方人力物力有限,又不像现在这样满街都是摄像头,能维持住大面上的治安就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些小混混自己内部的斗殴伤人案件,他们根本不可能一桩桩一件件全调查一遍。
当时金城警方对发生在“古惑仔”之间的互斗,有个很形象的称呼,叫“鬼打鬼”。
反正双方谁都不是好东西,干脆由得他们自己内部解决。
不管那些人是伤了残了甚至是死了,只要不闹到公众面前,很多时候上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那么糊弄过去,不了了之了。
是以阿虎的死,在金城警方看来,就是一桩彻头彻尾的“仇杀案”。
阿虎死在偏僻的小巷里,身上被锐器扎了许多刀,最后死于伤势过重和失血过多。
而阿虎身上除了刀伤之外,还有好几处搏斗留下的痕迹,在当年的金城警方看来,这就是阿虎曾经反击过的证明了。
所以金城警方觉得,这是一场典型的仇杀案。
虽然阿虎是个酒店保安,本身有正当职业,从前也没在道上混过,但金城大劫案闹得这么大,如今不管是黑是白,道上的人谁不知道阿虎是殷嘉茗身边很亲近的小弟呢?
不管凶手是想从阿虎处套出殷嘉茗的消息未果,愤而杀人,还是单纯曾经跟阿虎结怨,趁着他靠山倒台之际下手报复,在警方看来,不过都是狗咬狗的“仇杀”罢了。
于是警方只是到瑞宝酒店溜了一圈,确定案发当天阿虎已被开除,又没有人知道他离职后的行踪以后,便让赵翠花、乐乐和其他几个弟兄“等着”,再没有下文了。
以殷嘉茗对那群大盖帽的了解,他们根本不可能认真去调查阿虎的被杀案。
一天一天又一天,阿虎的案子会渐渐拖成旧案,最终变成悬案,与其他许多类似的案件一样,永远不可能有沉冤得雪的一日了。
若是殷嘉茗没有背上抢劫杀人的黑锅,人还在外面的话,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替阿虎讨回公道。
可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别说用自己的方式替阿虎报仇了,殷少爷要是敢在人前冒头,说不准下场会比被人乱刀捅死更惨。
“我觉得这个案子的关键,是阿虎他为什么会被杀。”
叶怀睿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杀人的理由,无外乎就是那几样,对吧?你觉得,阿虎的死又是因为哪一样呢?”
【你说得对。】
殷嘉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悲伤痛苦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这大半个月下来,他已经很习惯和叶怀睿像这样讨论案情了。
【杀了阿虎,能有什么好处呢?】
杀一个人不是杀一只狗,那可是要冒风险的——更何况就算是杀一只狗,也要担心被它咬一口呢!
一个大活人,他会跑会叫会反抗,一个不小心不仅可能失手,还要承担杀人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