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次呢?”庄严清楚地记得邱心语发给他的资料里明白的写着楚沉被领养过两次,“他初三的时候?”
林若萍拉了一条小凳子坐在庄严对面,听见他说的,先是怔了一下,“这你也知道?小沉告诉你的?”
庄严摸摸鼻子,没那个说是的脸皮,脑子转得飞快,不等他想出一个理由,就听林若萍继续道:“我想想啊,那年他应该有十五岁了,按理说小孩上了十岁,就基本没什么人愿意领养了,十岁的小孩有自我意识,容易养不熟,所以当时有对夫妻说要领他的时候,我是惊讶的。”
“小沉走得不积极,手续办完了两三天他才不得不搬走。”林若萍说,“无论如何,我其实是替他开心的,也就没注意到他的情绪,现在想来,他之所以逗留,应该就是不想走吧。”
楚沉的中学时光过得还算舒心,十多岁的人留着半褪未褪的稚气,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腔中二热血的劲儿,也有基本判断是非的能力,少了没事找事的人的骚扰,楚沉得意每天都安稳地上放学。
以至于初三再次被领养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平静,反正不知道哪天就又被弃了,早就习惯了。曾几何时他也曾有过对“家”的渴望,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东西他都不再奢求。
楚沉在新家待的时间比第一次久一点,前前后后算起来大概有七八个月,从头年的八月到第二年三月份,三月下旬的某天,楼下小区的桃花开得正艳,他一路闻着芬芳的花香、拖着行李箱回了桂花巷。
“那家有个和小沉差不多大的孩子,说是生了重病,白血病,亲人骨髓不匹配,我们小沉恰好配上了,领走小沉也是为了骨髓配型去的。”林若萍颓丧道:“可惜那家孩子没能撑到小沉成年,中途也没找到合适的,没多久就去世了。”
林若萍讲到这里就止了话头,看表情似乎心情变得沉重不少。庄严见她满脸难过,也不好再问。
好在他也不想再听了,太压抑。
他好像能理解楚沉为什么和人不亲近了,也能理解楚沉为什么对他屡次的表白一再抗拒,不仅是强迫或是性别这样的外在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楚沉没有安全感,或者说,他害怕被抛弃。
仔细想来,他似乎从小就在被抛弃。不断地被人接受,再放弃,再接受,再放弃。这些人起先接触他时,或许说过类似于‘我们是一家人,我会对你好’、或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这种在当时的他眼里算是承诺的话,可这些承诺是有条件的,一旦条件失效,他就会被毫不留恋地抛下。
也因此在他的认知里,一切感情都不值得信任。虽然现如今的他并非不期待这些缥缈的东西,只是,他应该不愿意轻易相信了。
明明他是被需要的那个,却总是处在被动的位置,丝毫没有选择的权利,这是很痛苦的。所以现在他学会了拒绝,如果从来就不曾拥有,那么就永远不会失去。
庄严很心疼,这种感觉,不像刚才乍一听说时那般垂直击中心脏的深刻钝痛,而是另一种较为绵延的、细碎的噬骨之痛。
油锅炸开的噗滋声如炸雷般响起,庄严吓到起立,他这才回过神来,探身看了眼锅里炸得喷香的鱼。
“好香啊,太香了!”他敛了哀伤的心绪,转而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林姨,你手艺太好了。”
林若萍利索地翻炒着,笑道:“还行吧?我下了不少功夫呢。这帮皮孩子特别挑食,年龄不一样,口味也不统一,我这天天闲着没事,研究菜谱就当打发时间了。”
“闻到香味我都饿了。”庄严尝了尝调好的配菜,很是捧场地竖了个大拇指,“好吃!”
林若萍把炸好的小鱼装到盘子里,顺嘴问道:“小庄今年多大了?”
“十八了。”庄严说完有点虚,补充道:“还差几个月。”
“比小沉小呢。”林若萍笑说。
又没小多少,没必要特意提出来吧?!庄严干笑一声,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满满一大盆娃娃菜洗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洗完,庄严把盆放好,瞥一眼时间,九点二十,还十分钟就下课了。
他掀开布帘出去,刚走到门口,院外的大铁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卞梁推门而入,一眼就被院角的圣诞树吸去了注意,“嚯——这树谁弄的,搞这么隆重?”
蔡迎港蹲在墙边拔鸡毛,这鸡用开水烫过,拔毛很快,他闻声抬头看去,看来的人认识,挥手打了声招呼:“哟,是卞梁啊。严哥买的,说是添个氛围。我就觉得放这儿也没什么用,毕竟圣诞在后天,早着呢。”
庄严悄无声息地挪到他后头,找准时机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人当场踹得跪在了地上。
“老子花钱老子乐意。”庄严面无表情地又虚踹一脚,“你有意见?”
“没。”蔡迎港摇头,蹦了两步跳出他的攻击范围。
庄严高傲地收回攻势,抬手看了看手表,九点半了,他一边掏手机准备给周帝泽发信息,一边用余光瞟着卞梁,“来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