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兮点头。
邬铁目光始终放在云浅兮身上,心里忍不住想,云宥若是不来,他是不是真能将她带走。
可惜没有假如,有些事可能就差那么一步。
他凤目微垂,认真说道:“我在北边等你,你若不来……”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抬手用力揉了揉她的发顶,低声道别,“走了,丫头。”
这声“丫头”让云浅兮的眼睛瞬间湿润了,这么些年她在邬铁的庇护下成长,邬铁对她总是有求必应,可他向她提的唯一一个要求,她却无法满足,世事难料,经此一别,不知有无重逢之日。
邬铁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一瞬,忽然不想走了,在他反悔前,他迅速转过身,背对云浅兮挥了挥手,跨上马背,策马离去。
宋翎看到云浅兮的肩膀在轻微抽动,三水上前宽慰她。
待云浅兮情绪平复下来,三水说道:“二小姐,回京路上万事小心,得闲之时我去京城看你。”
云浅兮红着眼眶嘱咐道:“练好功夫,我可不想听到你战死沙场的消息。”
三水咧嘴一笑:“放心吧!”
云浅兮将默好的《温病要略》交给薛神医,说道:“薛神医,这几日给您添麻烦了,这上面有几处不完善的地方,待我回去确认之后,重新誊抄好寄给您。”
薛神医像得了件宝贝,喜滋滋地翻看起来。
交代妥当,云浅兮看向宋翎,两人间隔着一段距离,宋翎凝望着她,温声说道:“浅兮,薛神医说我病情仍有反复,尚需留在这里调养,你先回京,待我好了定会回来找你。”
“找我就不必了,你好好养伤,陛下那边若是怪罪你擅自离京,我会请我爹向陛下禀明实情,你离京是为了救人,希望陛下能少些责罚。”云浅兮平静说道,“至于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宋翎眼睫微颤,垂下眸,唇畔牵出一丝落寞的笑。
……
云浅兮与云宥马不停蹄行了两日,这日天黑前到了叙州一个名为灵堰的小镇,二人决定找个客栈歇一晚再走。
这两日云浅兮心里不甚踏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起身推开窗户,见外间月色正好,便下楼找小二要了壶酒回房,拎着酒壶颈上系着的麻绳,从窗口飞身上了屋顶。
屋顶已经有人在了,云宥一袭青衫,斜卧在屋脊上,手里晃着个白瓷酒瓶,似已见底。
“正好,送酒的来了。”他见了云浅兮并不惊讶,嘴角扬起一抹笑,眼里却有藏不住的郁色。
云浅兮一愣,叹息一声,步履轻盈地踩着瓦楞,走到云宥身旁坐下。
她掀开酒封,自己先饮下一口,递给云宥,云宥接过,问道:“怎么,睡不着?”说着将酒壶悬空喝了一大口。
“你不是也睡不着嘛。”
云宥恍若未闻,猜到云浅兮失眠的原因,揶揄她道:“王爷在贼窝探取情报之时,是不是用美色引诱你了,伤这么深,对他爱答不理的。”
“……唔。”她闷声应道,虽然不纯靠美色,她也确实没能扛住。
云宥轻笑一声,宽慰道:“没必要,看得出他后悔了,可以给他个机会。”
云浅兮从他手里夺过酒壶,饮下一口,说道:“三哥,他的问题不是引诱……罢了,我跟他没可能了,看见他我就会想到姨娘……”
云宥笑容一僵,顿了顿,说道:“娘亲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三哥,”云浅兮犹豫再三,终是问道,“你……不恨他吗?”
云宥愣了愣,答道:“我为何要恨他?王爷告知我实情时,亦颇为自责,说他未能救下娘亲,可娘亲的死真不能怨他,娘亲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极为坚韧,她执意寻死,是救不回来的……”
“我反倒感谢他,若不是他,你回不了家,娘亲也无法手刃仇人,亦无法寻得解脱。娘亲既将你托付给了他,说明娘亲也是认可他的。”
云浅兮听见一颗心在胸腔子里跳得震天响,脑子里有瞬间的空白,她哑着嗓子道:“三哥,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姨娘执意寻死?”
她突然生出一种荒诞感,隐约觉得自己错了,还错得厉害。
云宥见她一脸茫然,蹙眉说道:“娘亲是在杀了贼首后,自裁身亡的,你难道不知?”
云浅兮如同遭受雷轰电掣一般,全身发麻,失了言语。
……
控鹤军攻上擎苍寨当晚,聚义堂内。
宋翎正与张彪缠斗,宋翎虽言明缴械不杀,张彪却负隅顽抗,不愿归降。
林婉淑倚靠着门框站着,借此支撑由于惊吓而摇摇欲坠的身子,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院中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
宋翎的长剑舞得滴水不漏,用神乎其技来形容一点不为过,但他刻意避开了张彪的要害。
张彪力竭,逐渐处于劣势,他避开宋翎凌厉的一剑,却未能躲开接下来的一脚,他被踢得飞了出去,合身砸在林婉淑前方的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