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凌,
我没有父亲了。”
以后回家怕是再也听不到他的训斥了,也不会再有人肆无忌惮地指摘自己的过错和失误了,也看不到那个人面对旁人对自己的夸赞,说出一句“也就那样吧”之后嘴角潜藏的笑意了。
他对父亲,有过憧憬,有过向往,有过厌烦,有过痛恨,有过绝望。
但可惜,爱也不是那么纯粹,恨也不是那么浓烈。
他厌倦父亲的管制,恨他的固执和偏见,却也记得幼年时期牙牙学语,是谁捧着一本《三字经》,在慵懒的午后摇着蒲扇,一字一句地念。
他唯独不希望父亲消失在这个世界。
可是那个人还是走了。
第102章
黑白灰。
黑色是棺椁的颜色。
白色是灵堂的点缀。
灰色是天空的阴霾。
整个世界都是沉默的。
按照尚韫的遗愿,他的骨灰会葬在尚淼的旁边。
这些天尚川操持着葬礼大大小小的安排,公司的业务全都交给了梅小姐,他还得时刻陪在夏元凌身边。
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依然遭受不住来自精神和体力的双重侵蚀。
作为亲家,夏元凌的父母也来了。
夏九书和尚韫当年是一个车间的工人,他也未曾料想到居然是那个文质彬彬的尚韫最先离世。
感慨和叹息过后,他便想着叮嘱尚川几句,可刚一偏过头,却看到了夏元凌躲在尚川的身后。
这让夏九书颇为不满,他向来看重江湖义气,又极其注意习俗礼节,便误以为夏元凌是忌讳葬礼和死亡,才躲躲闪闪。
自己的儿子,怎么能如此小家子气。
再一个如今尚家遭遇不幸,夏元凌怎么能躲在尚川身后。
他吊唁完老友,便去找了尚川。
可当他看向夏元凌的时候,夏元凌却躲在尚川背后不肯出来。
夏九书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回事!”
“您别说他,具体的事情我——”
尚川的话还没说完,安潜倒是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表叔,表婶,我来跟你们解释吧。你们跟我过来。”
尚川点了下头,默认了安潜的举动,他倒是庆幸还有安潜能帮着说说话。
不然如果夏家父母在葬礼上闹了起来,自己倒真的有些下不来台面。
安潜带着他们找了个咖啡店坐了下来,说起了夏元凌身上发生的事情。
从夏元凌为《画魔》准备,把自己关到了密不透风的出租屋内,再到导演和剧组工作人员刻意的孤立与施压。
夏父夏母听完后,夏九书直接拍了桌子。
“我早说不要让他拍戏不要让他拍!现在孩子都傻了!”
“尚川也是的,结婚之后也不管管他,随着凌凌胡闹。”
安潜任由他们宣泄着情绪。
毕竟是父母,总归对会孩子的现状有些担忧。
等情绪发泄好后,夏九书想起了最近尚川的状态:“这段时间尚川那边也忙,我去把凌凌接过来回家住。”
“对,他那边应该会有很多记者去拍,不能让他们拍到。要不然到时候公司股价又要受影响。”
安潜看着马克杯里的咖啡,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或许是想到了就算被强奸,自己的母亲第一时间是在安慰自己是否受到了伤害,而非质疑自己为何给家族蒙尘,为何让她蒙羞。
如果是小夏的话,按照夏元凌的父母的想法——
他不敢想。
或许自己家远不如夏家有钱。
这也是自己的幸运吧。
从不会考虑面子问题,不会考虑记者拍到后对公司有何影响。
“夏元凌他现在离不开尚川,他就算在我身边,也不能冷静下来听我说话,”安潜直接点名了夏家父母根本不可能带走夏元凌,“你们把他带走,可能引起的情绪问题会更大。”
一听这话夏九书脾气又点燃了:“我们是他的父母!”
可是他精神失常的时候。所想要依靠的人,却并不是父母。
安潜深吸一口气,终于点透了事实真相:“你们没看到今天夏元凌的表情吗?他只认尚川。医生说他现在只是陷在角色里走不出来,你们别着急,我和尚先生会想办法治好他的,这不是绝症,你们给我们一点时间。”
夏九书也不想为难安潜:“你让尚川安排个时间,我知道他很忙,他忙到什么时候我们愿意等,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单独聊聊。”
尚川也很快给了回复,今晚9点,还是约在自己家里。
今早下葬,这之后就是一些殡葬相关费用的结算,以及送走那些前来吊唁的父亲生前的亲朋好友,这之后,就没有别的非做不可的事情。夏元凌的事情最重要,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排一排。
晚上九点,夏家父母准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