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前头的动静,奶奶拄着拐杖,在苏州表外甥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外甥媳妇和两个小姑娘,他们是绝想不到一到大上海就能看到这种好戏的,瞪大眼睛,神情各异。
“小梅,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奶奶见着小梅狼狈的样子,勃然大怒。
她刚想要出去看看,就被宁小北急忙挡了回来——奶奶的身子骨不比当年了。当年她能带着警察横扫建德里,如今可是没那个体格了,这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可是真的要出大事,
范侠把小梅扶到店里坐下,大学生小雷站在门口驱散人群,那女人不依不饶地想要撞进来,被他死死地挡在外面。
“没什么好看的,散了吧,都散了吧。哎,你别进来,谁让你进来的。”
小雷张开手,就跟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似得,把女人堵得死死的。
不一会儿,周先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应该是有邻居去通知他了。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周先生这回是真的着急了,跑得呼哧带喘,连他那八级台风都吹不倒的金刚发型都散开了。成簇的发丝稀稀落落地散在脑门子上,像是古画上戏婴图里小孩子的刘海。
他走到店门口,先瞧着那女人的背影,愣了一下,然后踮起脚往店里瞧。
“小雷,我是老周啊,怎么回事?听说小梅被人打了?谁打的?”
从小雷的咯吱窝里看过去,就见到小梅的旗袍也给撕坏了,新烫的“云遮月”发型也给扯坏了,娇嫩的脸蛋被揍成了五彩色,可把周先生给心疼坏了。
“她!”
邻居们异口同声,齐齐指着女人说道。
女人回过头,双手叉腰,从上到下,又从小到上把周先生打量了一边,柳眉一横,撇着嘴喝道,“你谁啊?”
“你?你问我是谁?那你又是谁啊?谁认识你啊!你凭什么打我夫人?”
周先生气得浑身发抖,他是斯文人,坐了一辈子办公室,这辈子拿过最重的东西可能也就是当年帮原先周太太端的洗脚盆了。
如今自己新婚的,如花似玉的小妻子被这个压根不认识的女人揍成这样,他还是连句脏话都骂不出来,顿时觉得自己窝囊极了,也委屈极了。
“她是你家里的?”
女人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头。
“你是宁建国?”
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这变化也太大了吧。我记得你原先挺高的啊,怎么回上海这些年,人也矮了,鼻子也塌了,眼睛也小了,越长越丑了呢?”
“你,你……你打我老婆不算,你还侮辱我?你真的,真是……”
周先生一手捂着胸口,半天之后,终于憋出一句,“真是个泼妇!”
“搞什么啊?这个人不是来找周先生的啊,是来找宁老太的儿子的!”
“啊?难道小梅和建国有什么不成?”
这下邻居们更加兴奋了。
宁小北一听到这事儿居然牵涉到他爸宁建国了,立即放下宁老太的胳膊,要冲出去找那女人对峙。
范侠怕他吃亏,忙挡在他面前,冲着女人大喊,“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干嘛的?再不说清楚,我这就要报警了。”
女人刚才没看仔细,这回总算把这个刚才对自己动手的高大男孩子给看真切了。她眼珠子一转,一抹及不可见的笑容浮现在嘴角,接着就“噗通”一下往地上一坐,哭丧似得挥舞着双手,开始乱嚎起来。
“哎呀,没天理了,真是说出去要被人笑死了啊。这天底下哪里有这种道理的,儿子打妈了啊,真是天打雷劈啊!老天爷啊,下个雷劈死眼前这个不孝顺的忤逆子吧,哎呦喂,天打五雷轰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你脑子有毛病啊!”
这下不止周老师了,连范侠都气急败坏地握起了拳头。
“谁是侬儿子啊?我姆妈现在在美国阿拉斯加和她新交的西班牙小男朋友听席琳迪翁唱歌好伐?你是什么东西?配做我的姆妈?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我妈跌进泥塘里滚三百遍也不会你现在的这副尊荣,她可是迷倒万千男性,收集男朋友比小北收集邮票还要专业,名贯中西的“小奶狗杀手”——Lady 黄是也。
这人就是个神经病!宛平南路六百号在逃分子。
先是打小梅嬢嬢,再骂周先生,现在好了,居然还污蔑到范侠头上了。也别打什么110了,直接打精神卫生中心电话,让他们开着救护车来接人吧。
“侬到底是什么人,敢跑到我的家门口撒野?”
宁老太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活了一辈子,从来没人能在她面前如此嚣张。推开众人,简女士走到还坐在地上耍无赖的女人面前,咬着牙问道。
“你……你可是宁老太太?宁建国的娘?”
女人刚才连续认错三个人,现在有点心虚,她没有回答宁老太的问题,而是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