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娥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黑夜,她站在一条宽阔的灰色大道上。楼房如怪物,高的离奇,仿佛直通天界。最恐怖的是那月亮,与高楼离的极近无比,几乎覆盖了一半的天际,生出一股压迫的窒息感,发出青色的光芒,如沙覆满了世界。
她缓缓醒来,却发现已是黑夜。她细嗅一番,身上已无异味,只浮有淡淡的檀木香。她看了看自己的房间,想必是墨痕将自己送了回来,她开口向门外轻声唤道:明悠。
吱呀一声,只见门被推开,一女子身着鹅黄坦领半袖搭着梅子青的间色高腰裙步入,小臂上落着淡蓝的印花披帛,耳垂坠着璎珞。
小姐,明悠在。那女子应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苏芮娥坐起身来,一边将襦裙脱掉换上黑色行衣一边问道。
已是戌时了,刚刚宵禁,小姐去宏福寺得小心了。
这倒无大碍,只是得赶紧走了,侯爷只有今晚不再府内,错过这次时机动手,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这里还得靠你来帮我应付下。明悠听罢点了点头,一边帮苏芮娥将幞头和蒙面戴好。
苏芮娥加紧了换衣服的速度,赶紧套好短靴就往外走,忽然,她好像想起什么,返回将床褥掀开,从床板下打开一暗格,从中取出一块腰牌和旧布来才重新向外走去。
苏芮娥猫着腰沿着走廊快速略过内宅,穿过园林的月门景墙一路飞速走到侧门,眼睛警惕的回头略过四周,一个翻身便直接翻过了高高的围墙。
她从容的穿过十字街道,熟练的避开瞭望塔和巡逻的监视,一路向着南边奔去。如果此时坊卒看见则会发现她去的方向正是望江侯府余家。
苏芮娥看着街头上布满月光,不禁抬头看,今夜的月让她想到梦中那青色的巨型圆月,让她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不舒服的感觉。
走过最后一条十字巷,终于看见了侯府府邸的牌匾,上题四个大字望江侯府。正所谓以北为尊,中天之上,皇城处在最北处,苏芮娥自家仅邻宫城一街之隔,不可谓不显贵。可这望江侯余不归,好歹也是个卫国大将军的官职,家却住在南边,一路走来,这路边草都高上许多。
苏芮娥不做他想,熟门熟路的从府邸一侧翻身入内。直达她今晚的目的地所在侯爷的房间。她早已得知今晚侯爷不在府中,下一次不知何时才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轻轻地推开门,房间如所想般空无一人,苏芮娥立刻从书桌上开始搜寻,每一张纸都仔细借着昏暗的月光反复查看,但纸上所写只不过是些兵法策略罢了。她立刻摸去另一边,但床榻底下也没有任何痕迹。
奇怪,信会放在哪里?她望向一侧的屏风,这屏风位置有些奇异,直直的平行于窗户挡住了一侧墙内大部分光亮,按理说这种摆放会使室内死气停滞,于风水和布局上皆说不通。
苏芮娥想到便朝着远处被挡住光亮的最黑暗一侧迈去,那一侧全是墙壁,她从腰带上的夹扣上掏出一个火折子,轻吹了口气,眼前立刻清晰起来。她轻敲着一块块墙壁侧耳听着,果不其然,有一块的声音与其他的地方有细微的不同。她立刻掏出一把匕首,直接将砖块挖了出来,露出内里夹层,赫然是两封信。
苏芮娥迅速抽出这两封信打开来看,看署名一封是淑妃的,她思索了下,淑妃正是二皇子的母后。苏芮娥看的是一惊,虽来之前就有所感,但亲眼看见内容还是不免为之一震,信上所谋划的正是谋害三皇子之事。
她立刻打开第二封,则是兵部侍郎刘胤的信。通篇是勾结党派的内容,还有大篇对侯爷的恭维之词。
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她立刻一目十行立刻记住信的内容,将信再放回原处封好墙内转身离去。
苏芮娥刚踏出门,却听见远处回廊有大约四五人的脚步声,声音正是向这边来。她决定立刻改变路线,决定抄另一侧远路离开,但另一侧要经过侯府的山池别院,她小时候就来过侯府,虽侯爷余不归与国公府算不上关系多好,但也从未交恶。但侯府在府邸修缮上所费的心力相比国公府却丝毫不逞多让,外表看上去并不华丽,但占地面积之大,山从草木之多,仿佛世外桃源。
她一身黑衣融入夜色中,朝着记忆中后山的别院走去。忽然,她好似听见了一阵琴弦拨动,在月色如水的夜晚引人神往。竹叶在风中摇曳,琴声绵长,余音融入山林。
苏芮娥朝着琴声的方向望去,她目力极好,远处门庭上所书之字正是见山阁。她轻轻穿过漫山竹林向更高处别院走去。
她从内宅走到别院竟走了将近一刻,虽在这诗意的夜晚,但她却丝毫没有放松。她知道现在完全不可掉以轻心。
但终于走近,她却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古朴的琴置于巨石上,一人长发如墨,下指沉静,一袭天青色长袍侧身坐于梨花树下抚琴,腰间坠着一枚玉牌,旁有流水,衣袂飘逸如风。如诗如画,仅一眼她便知世间无二。
那人仿入无人之境,徐徐弹奏着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