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晚风名不虚传, 即使坐在车里也能感受到风呼啸擦过车窗的寒意。
这条临海的公路到了晚上几乎没有车过,沅芷一个人慢慢开着,偶尔侧过头去望望深沉的海面,也没觉得害怕,只是有点冷。
她关了窗户,电台里放着民乐演奏纯音,是楚宗礼喜欢的歌单,居然还留着。
老男人讲究的风雅, 沅芷也尝试过。琵琶配着苏绣抹胸,带些土气的明艳很讨楚宗礼欢心。
后面一辆黑色的车开过来斜停在沅芷车前。本来正在低头摆弄歌单的沅芷吓了一跳,下意识锁上车门。结果看见车灯下一双熟悉的长腿从前车迈了出来,时暮身上的妆造还没来得及换,顶着一头银发就找了过来。
少年依旧没什么表情,敲开车窗也没说话,就静静看着沅芷。
你怎么总能找到我。沅芷看来的是木木,放下心,眼睛也跟着弯了弯开玩笑道:你不会在我身上装了GPS吧。
木木顿了一下,没接她话,反而问她:你心情不好?
沅芷没有否认,下了车两人一起往护栏的方向走。海与护栏之间隔了一层颇为陡峭的石坡,海浪打在石滩上,听着比琵琶独奏好听多了。
木木身上依旧是那套皮草和皮带捆在一起的装扮,沅芷看到他胳膊上被风一吹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问他冷不冷。
不冷,毛毛还是暖和的。少年低头让沅芷看他的领子。因为身高差很大,他低头时的发丝扫到沅芷的鼻尖。
她没有躲开,而是轻轻问:你会为了某种目的去接近比自己年长很多的人吗?
嗯?
时暮没有动,保持着这个姿势,目光落在沅芷发顶。一瞬间脑中扫过了很多个念头,是房间里的摄像头还是手机里的定位器,还是李凯按奈不住私下跟沅芷说了什么?
沅芷看他没说话,自嘲似的笑了下,接着说:逗你的,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孩子。
可是我是。沅芷叹了口气,用一种把自己完全剥开的语气说,我大概是你这个年纪就嫁给我先生了,当时他五十多,我们差了三十岁。
我从前也不叫沅芷,我的本名叫沅也。沅芷是我妹妹的名字,她性格很温柔,但是命很苦。年纪轻轻得了心脏病,要很多钱才治得好。但我们父母两人工资加一起才几千块。
为了妹妹的医疗费,我勾引我先生当他的情妇。那时候书还没念完,学校里到处传我是被金主包养的二奶,走路上都有人朝我吐吐沫。
我父母更不用说了,他们俩是隔壁学院的教授,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名节。很认真的问我凭什么得病要死的不是你而是你妹妹。
说到这里,沅芷揉了揉眼睛。小声叹气:是呀,凭什么呀所以我就想不要当沅也了,就当沅芷就好了。
你妹妹她,没好吗?木木问。
没有,已经太晚了,她病得重,除非有一颗健康的心脏能换给她可我们一直没等到。
妹妹沅芷死后,姐姐沅也没有离开金主楚宗礼,反而有了事业心,斗跑了老头子身边其他的莺莺燕燕,最终嫁入楚家。
沅也太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妹妹去世了,世界上永远只有一种病,穷病。
原本张扬的性格在商场沉浮中沉淀,她变得假装乖顺,学会曲意迎合,阿谀奉承。妹妹的离去把沅也的心掏空了,她不记得从前的自己是否有过梦想,只想着现在手里的钱还不够多,还差很多。
沅芷慢慢讲着数年来的压抑,她的不堪,她在泥里一次次尝试站起来,却又跌倒摔得狼狈的事。
时暮静静听着,他离她很近,将她完全拢在自己的阴影里,挡开阴冷的夜风。
每到这样的夜里,我都会觉得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沅芷说累了,声音听上去充满疲惫,她明明在流泪,但是没有一丝哽咽,好像已经很习惯用无声的流泪来发泄情绪,没有人会爱我,没有人会认可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正确的做
时暮半蹲下身子将沅芷揽住,接着微微发力用一个抱小孩子的姿势将人直接抱起来,凭单只胳膊固定好。
沅芷被他突然的举高高吓了一跳,下意识搂紧了木木的脖子惊讶道:你干嘛!
姐姐。木木抬头看向沅芷,目光里充满真挚,你已经自由了。
自由了?沅芷愣愣重复。
无论是爱人,还是被爱,都可以遵从你的本心。约束你的人已经不在了,你也不要约束自己。木木说到这里,又问了沅芷一个问题:
如果是现在,金钱和爱情你会怎么选?
沅芷几乎没有犹豫:爱情。
听到满意答案的木木弯了弯眼睛,深邃的眼睛里如同装进了星辰的光芒,他微微挑眉看向沅也,目光里充满鼓励的笑意。
这一瞬间沅芷猛然明白了,时暮对她的心意的探知和了解。因为他素来的克制与守约,让她误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金钱的交易。却没想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