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聚会
摘下水墨的山溪漱玉图,换上描绘一双涂红指甲的手的油画,画作悬挂于书房东面墙壁的正中,坐在花梨木书桌后,抬眼便能看见这幅写实又风格阴郁的画。
许其悦站在画前,一手抱胸,一手托着脸,食指在脸颊轻点几下,困惑道:“你没觉得这双手上对称的银镯子像手铐吗?还有这配色,阴嗖嗖的……红与黑任一颜色拿出来都很有冲击力,红色极度奔放,黑色极度内缩,这两种颜色根本不可能融合在一起,它们不停碰撞,会使人精神紧张。”
“姿势,一手斜盖着另一只手。上面的手,从手指来看,非常放松,手没有用力;下面那只手,手指是伸直的,像蓄满了力量在挣扎,又像一只死后僵硬的手。这两只手形态上属于同一个人,状态上好像不是同一个人的手,很怪异。”
许其悦困惑的不是这幅画想表达什么,他困惑的点在于:“吴宁,你把这么一幅画摆在家里,每天看每天看,难道不会做噩梦吗?”
吴宁语气平淡地说:“不过是一幅画。”
“你有没有听说过《雨中的女人》?”许其悦转身走向书桌,绕到吴宁身后,“那幅画几经转手,它的每一任主人都会梦到一个黑衣女人,静静地站在床边,长而细的脖颈,灰白色的皮肤,帽檐遮住半张脸……忧郁地闭着眼睛,跟画中人一模一样……站在床边……”
手慢慢伸向吴宁的头发,像恐怖片中的鬼魂搞突然袭击。
吴宁轻笑一声,不见有激烈的反应。
许其悦些许落寞地撩起一绺发丝在手指上绕了绕,松开头发,从背后抱住吴宁的脖颈,弯着腰,下巴搁在他肩头。
画中的两只手可以代表人的表里两层,外面的手是表层,粉饰太平,岁月静好;被掩盖的手是里层,早已荒芜,变作一片废墟。
他怎么可以忘记!吴宁已不是原来的卞宁,不是简简单单改了个姓氏。他的卞宁,过去卞宁所拥有的一切,几乎都在那一场车祸中被毁了。他身上有冰冷的硬壳,许其悦触摸不到他的悲伤,但他知道悲伤是真实存在的,就藏在这具身体里面。
也藏在这幅涂红指甲的手的油画中。
悄然寂静,许其悦抱着吴宁,怀抱是温暖的,他不奢求能够治愈吴宁的伤痛,至少让吴宁知道,他并不是单独一个人,不需要独自承受痛苦。
“既然你胆子这么大……最近新上映了一部恐怖电影哎。”
“没时间。”吴宁不等他介绍一下这部电影,斩钉截铁地拒绝。
许其悦在他背后偷笑。
他就是胆小,却死要面子。
“对了,差点忘掉,你高中班主任的儿子结婚,给你发了请柬,要不要去?”他抚摸吴宁的耳朵,轻轻捏了捏耳垂。
吴宁沉默许久,说:“不想去,托人送份礼物吧。”
“但你高中同学想趁这次机会聚一聚,去嘛,我想去。”
十几年未联系,想念的大概不是具体的人,而是一起经历过的青葱岁月。高中同学知道卞宁回国了,然而,没有途径能够直接联系他本人。许其悦的电话号码和社交账号都没有变,他们找到许其悦,拜托许其悦告知卞宁这次的同学聚会。
“我不想去。”
许其悦看向吴宁的腿,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他贴着他柔软的皮肤,脸颊在他颈侧蹭蹭,扭头落下一个吻。
吴宁说不参加聚会,最终还是在许其悦的软磨硬泡之下答应前往。
这些年,省城一刻不停地扩张,原先的南平市已经成为省城的南平区。
班主任听闻卞宁来了,推掉琐事,专门来见他一面。
酒店大厅,人来人往。
“十几年了,你一点消息都没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露出怅然的神色,视线刻意避开吴宁的腿。卞宁是她执教生涯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名学生,当年他高二考“9 1”,九次全校第一,别提给她长了多少脸,学校里的老师见她就问卞宁这个学生是怎么教出来的。
老师不一定能教出这种学生,卞宁这样的好苗子实在少有,脑子聪明,性子又不闹,为人踏实稳重。平日老师们在办公室闲聊,一致认为卞宁的前途不可限量。
如他们所料,卞宁确实不是池中物,可命运太坎坷了,怎么就车祸残疾了呢?
“你跟这……这?”班主任打量许其悦,思索着皱起眉头,“跟你高中时的男朋友还在一块儿,是吧?我没认错吧,姓许吧。”
许其悦点点头,笑说:“是,我是姓许,老师你还记得我呀!”
“嗯,当时好怕你影响我们卞宁学习。”她也笑起来,眼角笑出鱼尾纹,转而问吴宁,“你还记得吧,我跟你聊这个小许。”
吴宁看一眼身旁的许其悦,凤目微垂,说:“当时太年轻了,说话太狂妄。”
“说了什么?”许其悦好奇。
班主任说:“他说考首都大学对他已经没有挑战性,不如匀出一些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