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温暖空气将许其悦包裹,他伸出冰凉的手碰了一下吴宁的脸颊,让他试试天气有多冷,笑完了,他才有时间把手机塞回外套口袋。
吴宁握住他的手,手心的温度传至手背。
“那个人是谁?”吴宁问。
许其悦想了一下,觉得不应该向吴宁隐瞒,如实说:“吴渝的舅舅。”
吴宁更紧地握着他,问:“他为什么来找你?”
“他好像做生意欠了一笔钱,有人追债。他向我借钱,我看他可怜,就给他了。”
“但我记得冯月华的哥哥赌瘾很重,他还的是赌债吧。”
许其悦顿觉上当受骗,气愤地鼓着腮帮子。
他还真是一枝养在温室里的花朵,辨不清人世间的丑恶。
吴宁无语,转头看向车窗外。
汽车在飞驰,时光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流淌。此时,尚无人知晓,善意可能换不来善意,而是一条回暖的蛇。
第29章 恶兆
初雪,许其悦想吃寿喜锅。
牛油在锅底抹匀,小木勺子舀起晶莹的糖粒,洒进锅中,一勺又一勺,抖一抖勺子,再多加一点。许其悦拒绝了和服女人的服务,让人家出去,他要自己动手。
终于,他满意地放下糖罐,发觉吴宁侧着脸看他。
“怎么了?”许其悦将雪花牛肉片夹进锅里,肉片裹了糖粒,响起滋滋的烧灼声,香气扑鼻。
“你要把整罐糖都倒进去?”
许其悦挑了一下眉,往牛肉上淋少许日式酱油和味啉,“甜呀。”
吴宁不再说话,静静看着许其悦往锅里加老豆腐、香菇、葱白和魔芋丝等物,将锅填满,倒入昆布高汤。
食物混合的香味填满这间不算宽敞的房间,两人肩并肩坐在榻榻米上,水蒸汽往上飘,许其悦一手搭着吴宁的肩膀,向他倾过身去,从他嘴边抢走了一块豆腐。和服女人拉开格子门,跪坐在桌边,呈上甜点。
平静的生活大抵就是如此,早餐,晚餐,充满烟火气息。
离开寿喜锅店,在异国他乡的街头,阳光明媚,耳边皆是陌生的语言。他们仿佛被隔离在热闹之外,又安然地旁观着热闹,享受寂寞,不会被人打扰。
车子等在路边,模糊的钟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许其悦忽然拦住上车的吴宁,说:“我们来都来了,吃一顿饭就回国不太合算吧。”
“你想做什么?”
“你听到钟声了没有?”
钟声来自附近的一座小神社,门口的石阶通往高处,吴宁坐在车里,望了一眼青松掩映的屋檐,面无表情地说:“你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许其悦恨不得捶死自己,他不该对一个吴宁去不了的地方,表达了想去的意愿。
“车里真暖和,我也不想去了。”许其悦卸了力气,瘫在车座上。
吴宁目光嗖一下就转到许其悦身上,“你去就去,不用迁就我。”
许其悦怕吴宁胡思乱想,瞬间精神起来,接连点头,麻溜溜地跳下车,跑步冲上台阶。
速战速决。
松树下残留着碎雪,这种气温,他省略了洗手的环节,直接往集金箱投入一百元的硬币,心中默念姻缘,举起签筒摇晃。签筒有点沉,摇了许久才从小孔里掉出一支签。许其悦打开竹签上号码对应的抽屉,取出签文,是一首汉诗:
登舟待便风,
月色暗朦胧。
欲辗香轮去,
高山千万重。
看完,许其悦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到签文的寓意不好。他怕自己理解错,掏出手机查这诗的意思,果然是“凶”。
根本就不准嘛,自己如今春风得意,哪来的“高山千万重”?求签是迷信活动,科学来讲,必然有一定的概率抽到凶签,他今天运气不好,抽到了“凶”,再抽一次,说不定就能抽到“吉”。
许其悦再抽一次,好巧不巧,抽到同一根签。这次他连签文都不愿意去拿,捏着竹签,觉得自己把竹签放回签筒的操作出了问题,转念又怀疑签筒里没有好签。
他将签纸绑在神社的绳子上,拿出口袋里所有硬币,全部投进集金箱。
有什么坏运气,也在此处了结了吧。
来回不到半个小时,许其悦笑容神秘,一只手藏在背后。车门打开,他还未进车,先从背后抽出一束紫色小雏菊,探着身子将花送给吴宁。
吴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收下许其悦给他的花,问:“你从哪儿买的花?”
许其悦指向街角的花店,“你刚才在走神吧,我走出神社你也没看见我。”
鲜花配美人,但吴宁抱着花好像被封印住了,神情和动作都略显僵硬,垂着眼睛,微微抿着唇,可能在害羞。
抽到凶签,似乎开启了倒霉的经历。许其悦在公园喂鹿的时候,一只鹿锲而不舍地追在他后面,不停顶他屁股。
不是蹭,是用力地顶,顶得人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