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楠应了,退下。陆明煜果然又宣了司正司,将事情吩咐下去。
这么一折腾,时间更晚。
燕云戈依然没有醒来。
事情依然是李如意主动说起。天子想,绝非自己有意去听。
李如意还问:“陛下,只是不知往后要如何安置那燕云戈。”
陆明煜淡淡扫他一眼。他手指落在案上,轻轻一点,说:“他毕竟救了朕。”
这是很大的功劳。放在君臣和睦的时候,兴许连丹书铁券都能换回。可偏偏是现在,燕云戈以戴罪之身出现,一切都变得尴尬。
不过,陆明煜也没有把自己的救命恩人直接放回刑部大牢的爱好。他想一想,到底给了李如意一句准话,是:“既让他先在侧殿养伤吧。”
李如意心想,这下子,可真是回到去年冬日了。
燕云戈再醒来,已经是大火第三日的夜晚。
这天早上,陆明煜在朝堂出现,向诸臣展示自己身体康健,并未在火中出事。
之后,他说起安王。勾结外族,谋害天子,哪一条都不轻,结果就是赐死。
安王本人还有些体面,能得一杯毒酒。另有一些助他行事的,譬如孙青,则是当街问斩的下场。
听着李如意宣旨,朝中一片冷肃。
等李如意把圣旨阖上,一时无人说话。再往后,下了朝,群臣从宣政殿走出。有人意识到,皇帝似乎没有提起燕家。
这就奇怪了。
他们相互看看,想要从彼此视线中找到一个答案。可惜无论是谁,眼中都是茫然。
既然安王才是包藏祸心的那一个,燕家应该是无辜的,此刻要被放出来。可事实并非如此,这么一来,难道……?
算了,还是不要再想。
群臣不想,陆明煜却还要想。
燕家反没反,仍有疑点。但郑易选择劫狱,原本就是死罪。
可他还是想要等一等。
在等什么,他没有直面,答案却显而易见。
当晚,天子批折子时,听李如意来报,说燕云戈醒了。
陆明煜听着这话,手上动作一顿。朱砂凝聚在笔尖,落下来,成了一个鲜艳的红点。
烛火摇曳,映在天子瞳仁之中。寂静气氛下,李如意疑心自己是否不该出现。不过很快,天子说了句:“朕知道了。”
李如意屏息静气。
天子又问:“张院判如何说?”
这几天,张院判近乎是住在了宫中,时刻紧张着燕云戈的伤情。
听他这么问,李如意立刻答:“院判说了,燕云戈背上的伤已经在好转。至于胸口,呃,还是要看他的造化。”说到后面,嗓音一点点变低。
显然还是不好。
不过天子很好说话。听了这样的答复,并不生气,而是慢慢叹了口气。
眼看没有下文了。李如意想想这两日天子的态度,咬咬牙,问:“陛下可要去看看?”
话音刚落,就觉得天子冷冰冰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李如意几乎要觉得自己真的想多了、太僭越。但借着,皇帝说:“你倒是挂念他。”一顿,“那就去看看吧。”
李如意喉结一滚,松口气。眼看天子起身,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天子身后,到了侧殿。
燕云戈这会儿正坐在床上喝粥。
他身体状况很糟,按说不应该坐起。但前胸后背都是伤,这反倒已经是最方便的姿势。
因伤重,气色也很差。面色苍白,嘴唇没了血色。几缕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头,看起来哪里还有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将军模样?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天子的到来。
陆明煜站在门口,遥遥看他。他看到燕云戈因牵动伤处,皱着眉头抽一口冷气。看到燕云戈赤裸胸膛上一块颜色明显不同的皮肉,看着他背后斑驳的伤口……
陆明煜的呼吸有些加重。
他觉得自己真是弄不明白燕云戈。既然心里都是燕家,那干脆与郑易一并走。如此一来,自己也能安心将他与其他人一起发配刑场。而非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卡着——唔,也许这就是燕云戈的目的?
胡思乱想到这里时,燕云戈放下手中的碗。
动作间,他从余光里察觉了陆明煜的身影。燕云戈明显地僵硬起来,身体紧绷着,连眼神都有躲闪。
他这样子,反倒让陆明煜涌动的心思平复一些。
天子走入屋中。他清晰地看见,自己每一步,都让燕云戈更加紧张。到后面,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最后近了,陆明煜见燕云戈嘴唇颤动一下,似乎要叫“陛下”。
他没让燕云戈叫出口,而是直接问:“燕正源为什么要打你?”
燕云戈一愣,看他。
陆明煜站在床边。他自上而下俯视燕云戈,昏时最后的天光混着摇曳灯色,让他能用目光勾勒出燕云戈面上的每一丝变化。他很仔细地看着,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