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下山,你找到心中的道了吗。”
别再说了!
钟文和绝不是这样的。
冷嘲热讽、吹毛求疵,刻薄又爱挖苦人,也从来不曾赞成他的想法。
那才是钟文和该有的样子。
“沈般。”
有人从背后轻轻抱住他,熟悉的声音让他微微一颤。
“我可以跟你一起走。”顾笙的声音仿佛蛊惑人心的水妖:“这一次,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沈般缓缓地转过身,一身红色嫁衣的顾笙映入他的眼帘。男人穿女子的衣服总是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但他眼中顾笙的轮廓要比平日里更加柔和,显得格外妩媚华丽、容姿秀美。眼波流转,嫣然一笑,仿佛真是待嫁的新娘。
“……顾笙。”
他掀起了头顶的红纱,笑着轻声道:“夫君,别忘了,你我已然成亲了。”
是啊。
闵家郡的客栈中,两人纠缠至死、相拥而眠。仿佛从此以后,便没有你我之分,你的心是我的,而我的心也是你的。
不对。
一样的面孔,一样的温度。抱着怀中的男人时,沈般却感受不到应有的心安感。
他所爱的顾笙,似乎不是这样的。
青衣时清俊温和,红衣时肆意张扬。时而是君子,时而又是魔头。一个是“顾君子”,另一个是“妖邪”
也不是。
他看过灯火在顾笙的脸上交相辉映,见过落花从他的眉眼间轻轻滑落。那样的顾笙总是美的不真实,仿佛距离他太过遥远,不知何时就要随时消失。
这让他想起了画皮鬼。
青面獠牙的恶鬼无法以真面目示人,于是披上美人皮,学着人一笔一划,描摹出了绝世美人的模样。书生一见她便倾心,可见了她的真面目后,便立刻吓得去找道士,叩头哀求他救自己的性命。
顾笙给他看到的,是否也是这样两张不同的“皮相”?
画皮鬼是为了骗取凡人的信任,顾笙或许也一样。虽然他不是为了吃人,但不披着这两张皮,便无法在这世上活下去。
皮相之下,是他受伤也不会留下疤痕、却早已伤痕累累的灵魂。
“……是了,我差点都忘了。”沈般轻声道:“说好了,我一定会救你的。”
怀中的顾笙动作一顿。
“你的伤口总是好的很快,但是我知道,并不是说伤好了,就不会疼。”
他轻轻推开了怀中的顾笙,试图看清他的脸,然后轻轻地压了上去,吻得温柔缱绻。
等我。
“……沈般。”
他感到顾笙仿佛在压抑着无数痛苦,仿佛在颤抖着。
“救我。”
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到顾笙蜷缩着坐在远方,用双手掩住了自己的面容。随即无尽的业火从他身周猛地窜起,将他紧紧包裹其中。
顾笙总是在燃烧着的。
仿佛想要烧尽身上的业障,连同将自己一起毁灭。
没有半分犹豫,沈般走入了火海之中。火舌舔舐着他的身体,带来剧烈的疼痛。他却一步步上前,拉起顾笙的手,覆上自己的心口。
若你在火海之中,这道劫也有我与你一起过。
睁开双眼时,沈般意识到身上源源不断的疼痛源自他的右肩。腿脚软得厉害,无法运转内力,手脚戴着镣铐,身在牢房之中。借着走廊墙壁上火把的光亮,他才隐约看清四周的情况。
他竟然……没有死吗?
耳朵里传来阵阵蜂鸣声,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似乎是有人用药物影响了他的听力,因而即便想要站起身来,也走得摇摇晃晃的。
对方留着他的性命,莫不是要将他当作威胁顾笙的筹码?
也就是说顾笙还未被他们抓住。
下意识的,他松了一口气。
牢狱之外没有其他人,这里面也没有窗子,头顶却能看到些换气的孔洞,想来他们此刻应身在地下。
话说回来,罗彤去哪里了?
他在牢房中四下摸索,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火红的身影,于是上前摇了摇:“罗彤,醒醒。”
少女依旧沉浸在梦乡之中,眉头紧皱,似乎并不是个好梦。
奈何沈般没了内力,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用力掐了掐她的人中。
没有反应。
除了还有气息外,就像一具尸体,面色苍白、身体冰凉。
“醒醒。”他再次推了推,在罗彤的耳侧轻声道:“是你说过,要查出真相的。”
似乎是他的努力终于见效,罗彤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见面前的人是沈般后,眼中闪过一瞬的困惑,接着猛地将他推开,缩到旁边的角落里。
“你怎么了?”沈般感到不解。
“别过来!”罗彤惊惧万分地道:“登徒子!我宁愿死,也绝不会嫁给你!”
沈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