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雨。
讽刺的是皇帝在皇觉寺的祈雨这时候起了作用。
这样的天气大大降低了这群反贼落江之后的生存几率,也省的易欢与陈司礼还要与侥幸活下来的几人拼杀。
易欢水性极好,在这样的暴雨天气中任旧一鼓作气游到了对岸,陈司礼将易欢拖上了岸,在暴雨中看着猛涨的河道抽了一口气。
这场大雨没有停止的趋势,不止要亡了反贼,恐怕还要亡了他和易欢。
反贼有几个同易欢一样侥幸逃上岸的皆被陈司礼一刀砍杀,兴许还有被冲到其他地方的,陈司礼此刻已经无暇顾及。
“怎么办?”
易欢咳嗽两声吐出腹腔中滑腻的水,“跑。”
随着易欢刚刚说出一个跑字,暴涨的水已经溢出低矮的坝,以排山倒海之势重重压下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耳畔是哗哗的水声。
仿佛胸腔和腹腔都布满了液体。
呼吸困难,四肢渐渐使不上力气。
陈司礼和易欢被湍急的水流冲散了。
脱离堤坝的河水像头肆无忌惮挣脱樊笼的野兽,开始淹没山林和田地,与其
陈司礼睁不开眼睛。
他像一具尸体在水中跌宕起伏,过往在这一瞬间走马观花似地闪过。
说来奇怪,他濒死前想到的不是父亲,不是兄长,是温姝。
温姝像盖在他骨髓上彰显自己无能的一枚烙印。
陈司礼第一次见到温姝的时候,温姝跪在公主府的蔷薇丛下,耀目的阳光落在他漆黑的发上,声如淬玉,目似顽石,“殿下的人认错了,温姝是男子。”
春日的一片碎云,落在一群蠢蠢欲动的少年掌心了。
“孤不信,你脱了瞧瞧。”
直到太子爷掀开了雪白的里裳一角,少年们心中的恶欲像烧红的铁,妄图将这一瓣碎云烫的七零八落。
陈司礼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
但他到底出身将门,再坏也坏不过身处权力中央的易家人。
他不是长子,陈家的一切自有父亲兄长担待,朝廷的勾心斗角分毫不会波及到他的身上,即便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在寻常人一生都难以抵达的终点。
他跟着太子走马章台,怀中搂过涂脂抹粉的女子,也见识过长袖善舞的男妓,却没有一个人如同温姝一般让他在之后的日子里魂牵梦萦,神思颠倒。
男人总是喜欢带刺的东西,大约刺的流了血才能记得长久些。如果一直得不到,这份虚妄的感情便会成为执念。
陈司礼也不例外,他身边顺从的人太多,若有人不顺从,反而落个青眼相待。
直到在秋狩的那个雨夜里,他和易欢一起将温姝踩在了自己的脚底下。那时候温姝的手里一直攥着雪白的帕子,上面绣着桑花。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陈司礼将帕子捡了回去。
后来温姝就变了。
那个跪在蔷薇花丛敢与当朝太子起争执的温姝死了。
陈司礼直到后来在边境充军的时候才渐渐意识到他当初做的是什么事。
但他并不后悔。
或许是因为充军的日子迫使他成长,人成长到了一定的时候,就容易生出同理心。
易欢没有。
易欢是易家的人,陈司礼生长在陈家这样一个正常的环境中,易欢不是。易家的后宅每日都在唱戏,死的都是看戏的人。能在易家活下来的人早就百毒不侵,哪里来的什么同理心。
易欢说要逃离的时候,陈司礼答应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想回去见见温姝。
见了温姝做什么?
他还没有想过。
于是他回来了,他也见到了温姝。
温姝却想让他死。
他想活着回去。
温姝还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得活着回去给他打开那扇门,让光透进来。
洪水倒灌入了口鼻。
久违的窒息感充斥全身。
他的手中紧紧抓着一条绣着桑花的丝帕,就像几年前他也曾将他紧紧抱入怀中。
如果他不幸遇难,许多年后京城的人谈起他来会说,那个一无所有的纨绔死了。
死在了一场滔天的洪水中。
第一百五十章
温姝被绑在暗无天日的旧宅中。
他睁着眼睛,耳边能听到沙沙的风声和雨声。
本来在冯武死的时候游戏就结束了,偏又迎面遇到易欢与陈司礼。
温姝心中生了一个计划。
冯武等人欺他是个哑巴一应路线当着温姝的面经常谈论,若将一行人欲走水路出城的消息透露给易欢与陈司礼,这二人必定想法子阻止,他们能想到的办法温姝也能想到,无非就是断了那道险峻的吊桥。
而有一件事这两个人不知道。
温姝在工部呆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