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凤霄回来了,她要回到祁凤霄身边了。
锦珠擦了一把眼泪,或许这就是她和温姝之间的缘分走到了尽头。
她背着自己的包袱离开了温家,在为自己失去一切而缅怀,却不知道她是被一只恶鬼放了生。
在锦珠离开后,温家棺材一样严丝合缝的门终于重新闭上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偌大的建筑在雪中显得漆黑而寂寥,就像阁楼上一道目送女人离开的人影。
温姝怀中抱着一只白色的猫。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顾翊养过的猫,这只猫在他手上被养了许多年,如今已经垂垂老矣,大限将至。
如果人的生命像猫一样短暂,倒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他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猫儿失去光泽的毛发。
白猫喵呜一声,仿佛在他怀中向着人世告别。
温姝就这样抱着这只老猫走到了自家的祠堂,看着满堂牌位仔细回顾着自己卑微的人生。
他出生在一个妓女的肚子里,被他的父亲接回了家中。
他的父亲恨他侮了名声,他的兄弟姐妹们欺他辱他。
后来因为这样一张脸被送入了宫中,成为了人人不耻的面首。
他这个面首不满足于命运的安排,最终在皇帝的手里得到了官身。
他心爱的女人却因为目睹他与太子的奸情疯在了他们的新婚之夜。
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就在崩坏。
他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势爬上了皇帝的床,利用皇帝给他的权力设计谋害太子以及他的其他仇人,到最后却被抓住了把柄贬入长公主府中,卷入更大的风云。
皇帝有他自己的打算,他将祁睿当做一个挡箭牌,并不打算对祁睿太早动手,这是温姝当初选择站在祁凤霄身边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而他当初站在祁凤霄身边的时候曾经以为祁凤霄会是那个懂他的人,祁凤霄显然不懂。
他们太过相似,都渴望着有一缕光从深渊中把自己救出来。
他们救不了对方。
互相利用,互相试探,这重重的算计背后即便有几分真心又如何能拨云见日?
时隔近十年,他用命换来了皇帝施舍而来的权势,他的仇人一个个死去,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地离开,他的名声一日坏过一日,他的官职一日高过一日,而最后他又一次选择了利用祁凤霄的力量复仇。
因为在这个时候,连皇帝都成了他的仇人。
他这一生起过了高楼,宴罢了宾客,人人都在问这高楼什么时候塌,等着来分一杯羹饭,来食一捧血肉,将高高在上的主人踩进泥土里,彰显自己愚昧的伪善。
如今活着的仇人所剩无多,活着的陪伴也只有一只老猫。
而这只猫也要死了。
温姝抚摸着老猫的脖颈,死去的人和离开的人太多,他竟一时间不知该回忆哪一个。
珠娘?兰玉?还是桑柔?
又或者是背叛他的翠微,刚刚被他赶出家门的锦珠?
或者是那个一心恨他害他的温喆或者是他那几个死的死伤的伤的兄弟?
从他踩上登闻鼓院的砧钉开始,温姝的人生似乎注定崎岖不平。
后来他变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恶人,再也找不回来曾经那个在桑家吟诗读句的温沐之。
温姝笑了笑,好像自己也和怀中的猫一起老去了一样。
第二天,温姝怀中的猫死了。
这只猫幸福地老死,而它的主人不会有这样的运气。
温姝把这只猫也埋进了祠堂,于是他在这个世上有些在意的东西便几乎都在这祠堂里了。
似乎是为了方便一把火烧掉了似的。
这或许是一个世人眼里的恶毒之人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兴平二十一年的雪像战火一般绵延到了兴平二十二年。
兴平二十二年年初,皇帝病倒的消息传了出去。
听说病的很重,却依然坚持理政,许多人认为这是明家军散布的谣言,和之前公主府谋逆前夕传出来的流言一样。
然而这一次是真的。
谎言说了九十九次,第一百次的真话却没有人相信了。
皇帝已经有几日没没有上朝了。
众臣在殿外等候,温姝一身绛紫色官袍在众多朱红中格外扎眼。
林奉儒在人群中向他看过来,温姝似有感应,回头看了眼,林奉儒向他点头,这是要与他面谈的意思,温姝应了下来。
朝罢,温姝着便装在茶馆中见到了林奉儒。
林奉儒穿一身长衫,他看起来更像个书生。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温姝身上,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没有忘记当初那个脚下踩着砧钉从鲜血中走出来的少年。
温姝朝着他笑了,“林大人有什么事?”
林奉儒道,“陛下忽然病了,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