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是露天的,没有棚子遮盖,倘若有人从外面搭个梯子爬上来,完全能看到里面是什么样的风景。
闻恬有点点羞耻,打算快点洗完快点穿上衣服。
他把脱下的衣服放到一旁用土砖垒起的墩子上,把毛巾浸到水盆里,用湿透的毛巾擦了下身子。
他微倾半身,正要去拿皂角,忽然瞥见水盆下方,以极快的速度,爬出一个黑黢黢的虫子,有半个手掌那么大。
乳白的复眼,头顶两条硬长触须,脾脏外覆着坚硬黑壳,蠕动过的地方会被涎水浸湿,被晃进来的灯光拖出怪影。
什么东西?
虫子?
闻恬睫毛狠狠抖了下,脸色煞白地叫了声。
哪怕是村里最好最大的房子,大门的隔音效果也是十乘十的差,闻恬这点软闷的叫声,一下就被刚从外面回来的江璟捕捉到。
江璟紧蹙了下眉头,快步走到里屋拧了拧锁住的门,又低又急地问:“闻恬,怎么了?”
闻恬解了大门的锁,抓住江璟手指,眼角红红的,害怕地指着某地:“那里有、有个……”
这里不知名的虫子很多,闻恬从来没见过这种虫子,更叫不出它的名字。
“只是虫子。”江璟看到他指的黑虫,表情慢慢恢复平常,“放它走就好了,乡下虫子大多具有毒性,不能随便踩死。”
“这、这样吗。”闻恬小小睁开眼睛,“那它现在走了吗?”
黑虫没有理他们的意思,往土壤里钻了钻,顺着墙薄薄的缝隙钻了出去。
江璟如实道:“走了。”
他抬起眼,眼神忽然顿了下,变得深沉:“你……”
江璟看了看墩子上放着的衣服,复又抬眼看向闻恬,薄唇紧抿。
闻恬鼻子被冻得有点红,一双漂亮眼睛也被水色润湿,嘴唇微张,呼着微香的热气。
没有衣物阻挡,男人从上到下什么都一览无余,包括平时藏住的、见不到的。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他在看什么?
闻恬觉得困惑,侧了侧头,愣愣地看向自己,登时傻住了。
以前遭遇的各种情况,都没有现在来得羞耻。
还是他自己把人放进来的。
江璟挑了下眉,明知故问道:“在洗澡?”
闻恬回过神,闷闷“嗯”了声,局促地盯着自己的手背,脸很热。
都看到他在洗澡了,为什么还不出去?
他紧张得要命,江璟却是悠哉悠哉锁住门,走到了水盆旁的凳子边。
闻恬:“……?”
事情完全照别的路线发展,闻恬表情呆着,手突然被江璟拉了一下,没站稳整个人都坐到凳子上。
后背仅隔着一拳头,就是男人紧硬的胸膛,闻恬腰都吓软了。
男人垂着眼,呼出的气也烫得闻恬受不住。
闻恬两手微蜷,放在膝盖上,额头冒出了点汗,人现在还处于傻愣的状态。
江璟:“皂角哪来的?”
闻恬懵懵的,全凭本能回答:“院子里找到的。”
背对的姿势,闻恬不知道江璟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他说:“你洗完又穿白天穿过的衣服?”
闻恬以为是嫌他脏,脸色红了红,磕巴道:“我等下会、会洗的。”
江璟嘴角平直,语调也是平的,白天正正经经、说话极有涵养的城里人,此时用很自然的语气问:“洗了你穿什么,光着出去?”
闻恬:“……”
“笨。”江璟似乎料定了他没想到这回事,淡淡吐出一个字。
可是没带换洗衣服,他有什么办法。
闻恬忍气吞声,微抿嘴唇,不敢骂回去,也不敢动。
江璟捉着闻恬的一条手臂,用湿毛巾擦干净他手指上的烟灰,边低声说:“我今天问了几户村民,口风一致,都说前几天一个陌生男人出入过这里。”
“阵势很大,开着悬浮车,身边还跟着个人。”
“他们在村里住了大概三天,每天都会起早,去祭拜一个牌位。”
江璟声音很低很轻,稍微停了停,继续说下去:“我打探到村里供奉的牌位分两种。”
“一种是村子里土生土长最后安乐死的村民,一种是外来户,村长收了钱才让他们进来的。”
“尤安拜的就是一个外来户,明天我可能要去查查那个牌位的来历,你在屋里乖乖待着。”
闻恬“嗯、嗯”地应着,他很想努力听进去,但他整个脑袋都是糊的,没听进几个字。
江璟说完正事,盯着闻恬微湿黏糊的发尾,哑声问:“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闻恬睫毛抖着,含糊回道:“浇水,还有添柴。”
听到这个回答,江璟几乎是倏地皱起了眉。
怪不得搞满身灰。
村长还是没有好好管教自己的人。
江璟垂下薄白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