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甚至没有任何的魔气,也没有威压,弱得就跟路边踢到的鸟兽别无二致。可是渐渐的,那没有魔气的魔物开始嗜杀,变得更喜血食;从被动反击,到主动捕猎,也不过是短短的岁月。
太快了。
无数强大的魔物为之心惊。
这样进阶的速度太快了,哪怕是这些存活不知道多少万年的魔物,也是闻所未闻。
该怎么形容那种恐怖的感觉呢?
仿佛是在亲眼看着一头世间罕有强大的魔物诞生。
可代价却是踩着他们的血骨一步步往上。
小魔物觉得有些不对。
他的红眸涌动着无尽的杀意,他的身形越发庞大,他还是不知过去与未来,却隐约记得他是想做一件事。
做,做什么?
凶残的触须穿刺过两头魔物,腥热的血液浇了他一头一脸。
畅快啊。
“你想吃肉吗?”
清冷,却带着淡淡好奇的声音撞入他的耳中。
小魔物,不,此时不当这么称呼他了,大魔物愣住了。
是,谁?
他僵硬,机械地低头。
血泊中倒映出一头狰狞可怖的魔物,触及令人作呕,仿佛存在所有地方,却又好似压根就没有形体。扭曲恐怖的触须纠缠在一起,只有两点猩红显露着。
“有那龙王责难……”
小小的,轻轻的曲调响着,咿咿呀呀,不成调子,却还是哼着。
很舒服。
很想要……
是听不懂的语言,是无法理解的倾诉,是缓慢清凉的声调。
可味道,脸,声音,那咬合的血肉,还有被蓦然推进这无边大世界的瞬间明悟……那颗心,那个人,总该是记得的。
大魔物重新想起来了。
他想做甚?
他要出去。
万魔窟里镇压着无数上古的魔物,他们无不是在那年代岁月中犯下无尽过错,轻则吞噬生灵,重则毁灭万物得罪天道。
说是魔,却不仅仅是魔,人,妖,魔三者,倒也是哪家都没落下。
被束缚的万魔无从出去,而意外跌进来的生灵,却还是有一线生机。
当万魔窟中只存在“一”之时,束缚自然便解开了。
原是如此。
漫天阴霾的天上,重重晦暗云雾之中,仍旧藏匿着无数狰狞丑恶的头颅。
他们蠢蠢欲动,忌惮,又垂涎着这新生魔物的力量。
他立于这方无尽炼狱,冰凉地看着头顶那片黑浪滔天,鬼影憧憧。
原来法子,是这么简单。
尸山血海,杀到他也成为其中一员的时候。
他总会成为这个“一”。
当魔尊顺着谢忱山的力道抬起头的时候,佛修正站在他的身后。手越过脸颊,轻轻抬起了魔的下颚。
华光寺干干净净的,与万魔窟截然不同。
干净到有些刺目。
人族的手是温暖的,血脉流淌的声音奔腾欢悦,触碰的时候,便连香甜的味道也一同散来。
可佛修在给他束发。
灼烧的饥渴不知怎的就被这个事实压下。
魔物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总算是让人看不下去了。
谢忱山站在魔尊的身后捣鼓着那顶头发。
可魔尊的眼中依旧倒映着佛修小小的身影。
耳边是佛修的声音:“魔尊,没有人的眼睛是长在后脑勺的。”
眼珠子动了动。
谢忱山无奈地说道:“不行,脸上和后脑勺同时长着一双眼睛也是不可以的。”
他面不改色把魔尊后脑勺露出来的两只红眼睛给戳了回去,取着梳子慢条斯理地给他把那头散发给编起来。
小辫子和小辫子交织在一处,难得让魔尊的脸都干爽露了出来。
魔尊这张捏脸确实好看。
待谢忱山把他那头长发给编织起来后,蓦然也有了种粗犷苍凉的美丽。
谢忱山幻化出了水镜摆在魔尊的面前,笑着说道:“头发束起,便不会再那么凌乱了。”
血眸盯着水镜中的自己,魔尊满足地“呜”了一声。
几根触须不由自主地窜出来,从后面缠绕住了谢忱山的腰,把他给高高举过头,递到面前来。
胸口胀胀的,满满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像在痛。
可是每次剖开,却什么都没有。
里头是空荡荡的。
空的,便不会这么痛才是。
谢忱山听着魔尊迟缓、笨拙的描述,心口也仿佛被轻轻撞了一下。
有小小的酸疼。
触须举得有些高了,谢忱山只能摸了摸魔尊的眼。
慢慢地说道:“是高兴。”
那血眸似乎也亮了亮,学着谢忱山的话。
“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