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望向赵客松身后的大鸮,轻声说道:“与你的小宠是有些相似的。”
谢忱山的坚持,才是无妄应承的缘由。
若重回百年,再把赵客松这个问题甩在谢忱山的面前,他或许会笑得前俯后仰。
他看到了什么?
谢忱山想。
大抵是魔尊望山望水,却不敢望向他的那一瞬。
那不过是无数岁月洪河中的一瞥。
只是一刹那,却让谢忱山得了趣,生了兴味。
好奇是一切事物的开端。
好奇啊。
好奇那魔物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好奇那魔物会生出怎样的情,好奇那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也同样,在好奇天道究竟打算如何?
“啪!”
一声脆响,众人的视线望去。
只见小谢面无表情拍掉了不知何时跑到他身前的无妄方丈的手。
嗔好笑又无奈:“师父就莫要逗弄小师弟了。”
无妄悠悠地说:“无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不杀你,谁也不知道。可当他带你去沧州的时候,我便猜到了。”
谢忱山带魔尊来寺中的时候,无妄就已然看出魔物那欲发未发的情,将会是爱。不管是怎样扭曲的,偏执的,充满着恶意的爱,那都是催生的萌芽。
也足够了。
布下补天阵确实需要魔尊的一部分,可并不非得是血泪。
不一定非得去沧州。
无灯从不做多余的事情。
灰泪也好,触须也罢,都已是足够。
谢忱山是真的想要让魔物体悟各种人间情感,方才特地走了那么一遭。
“天道有常,故有我,也有谢忱山。”一直安静听着无妄讲述的徐沉水血眸微凉,“我之命数,便是为此间天地带走晦气根源,魂飞魄散。他之命途,便是这场大造化大功德。”
魔物的嗓音冰冷。
“只是他不愿。”
此与彼的差池,便是生与死的彼岸。
无妄哈哈笑起来,那小小的孩童身体蕴含着无比的力量。
“你说得不错,他打小看着温和乖巧,实则再是乖戾薄凉。他不愿,不惯的事情,便是天,也难强压他的头颅。”
谢忱山不乐意,便强要扭转这因果,送魔尊一场大造化!
所以那部经书法门,在最后关头来临之际,便也成为颠倒的重中之重,正是有了其上强悍的大因果,才让谢忱山最终得偿所愿。
只不过……他之所愿,却是许多人的不愿罢了。
“大师,难道就那么爱魔尊不成?”
赵客松没意识到他已经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其实在这华光寺内,面对一众佛修和尚,这话多少是有些亵渎了。
然无妄却笑着摇头。
“这话,便等将来你们亲自去问他罢了。只不过无灯那性子,若当真一点情谊都无,倒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他蓦然望向徐沉水,语气幽凉地说,“他不乐意,便强扭至此,搅和得这世间如此混乱。却也不是没有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而你如今,已经寻到他的退路了。”
白象自上界带下来的功法玄妙奇特,附着无上因果。
倘若修习一二,便也无形中承载着那因果,因着那大因果过于强横,哪怕彻底陨落,也有可能循着那因果之线,重新寻回那些碎落的魂魄。
然这须得是一个与其命数紧密又息息相关之人。
唯有徐沉水。
他耗费了无穷的代价,方才堪堪拉住了那些将要散入彼岸的魂魄。
正是有他那些诸多的牵绊缠裹着那一丝丝因果线,方才一点、一点把散乱碎裂的金色碎光给重新接引回来。
当第一处碎光被拉扯回来时,正巧落在了魔物身上。
极致的喜悦让他毁掉了褫,却仍旧小心翼翼地护住那小小的碎片。
“只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无妄背着手,饶有趣味。
他知道该如何做,可在天束缚下,他不能主动告知徐沉水。
这一切需得是在无知无觉中进行的。
所以无妄才生气了整整百年。
谢忱山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信心,才敢下了这般大的豪赌?
倘若赌不赢,他那陨落的命数下四散的魂魄入了彼岸轮回,也只能得生生世世活不过双十的潦倒残破之命数!
“我找不到他的尸身。”魔物蓦然说,他踱步在小谢的面前蹲下来,苍白俊美的面容与小谢平视,一人一魔对视许久后,小谢从嗔的怀里钻出来,慢吞吞走到魔物的身前。
八岁的孩子背着手,认认真真地看着魔物。
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一根触须溜了回来,卷着不知从何处掠回来的花草,挤挤挨挨地凑到小孩的身旁。小孩低头看了一眼,清亮漆黑的大眼眨了眨,伸出手取过了那捧花中的一枝,踮起脚插在了魔尊的耳朵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