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宴退出去,体贴地关上房门,程陨之才有了身处长漱峰弟子居的真实感。
然而无论是熟悉的配饰,还是身下花纹相同的床铺面,都让他宛若梦回月前。
他琢磨道:如果顾宴还想干什么……
那他程某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撕破脸下山,谁怕谁啊!
……要不是真心喜欢他那副模样。
小程叹气,颇为郁结,往后一躺,正好陷进枕头堆。
别的不说,小物件倒是添得颇符合他心意。
他想着想着,便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摆好姿势,拉上被褥,端端正正的平躺在榻□□,又不知不觉地滚出个奇怪的姿势。
有人在摆弄他的脚。
程陨之惊醒,迷迷糊糊低头看去,只看见一个漆黑的头顶,束着童子发鬓,正把他踹出床的脚端端正正放回床榻的范围内。
正是来看他睡觉的风车。
小童把他摆放规矩,一转身,程陨之又变回原本的姿势。
风车一脸纳闷,再拉了一次被子。结果还没转身呢,被子又掉了!
风车一怔,仰头看来。
正巧碰到程陨之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挑眉瞧他。
程陨之还没调笑他,小童立刻板起脸:“会着凉的!”
嗨,大家都是修真之人了,哪儿来的风寒?
程陨之懒散地翻个身:“程某热得很,哪需要被褥盖呢。”
风车惊讶道:“很热……?”
程陨之:“那倒也没有。怎么,喊我起床?”
风车:“仙君想来叫之之吃饭,但是不敢进,便叫我来了。”
程陨之稀奇,这天下居然还有截阿仙君不敢进的地方,这他屋子可真独一份儿。
他下床披上外袍,跟着风车出门,到了一处精致小厅门口。
仅仅随便看一眼,便能看见隐约一道雪衣身影坐在小厅中央圆桌侧边,抬手斜壶,不知道再倒什么。
程陨之进去一看,好家伙,满桌的菜。
他抽抽鼻子,隐约闻见点酒香。
看来顾宴手里那壶,便是酒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类,味道如何。
程公子大大方方拉开椅子坐下,顾宴抬手,递来一小瓷杯,里边斟满了酒液,清澈见底。
他接过来,晃了晃酒杯。
顾宴道:“庆祝陨之到长漱峰的贺酒。”
程陨之闻了闻,还挺香。
不过他并不经常饮酒,本来打算拒绝,却听顾宴冷清清道:“你要喝了这杯,我们便做正经师徒,明天就开始教陨之一套新剑法。怎么样?”
程陨之到喉咙边的话,都给他这番操作噎回去了。
怎么,到手边的兔子不捉,到嘴边的肉不吃?
程陨之道:“仙君,你这话说得让我有点害怕。”
“是这杯酒里有什么吗?”
他高举酒杯,但凭他眼力,压根没看出有什么蹊跷。
顾宴道:“不,什么都没有。”
他仅做出一个动作——伸出手,示意程陨之与他勾腕。
程陨之:“……”
您老人家欺骗自己的方式挺特别。
师徒契约能当成道侣契约,贺酒当交杯酒。
程陨之也不跟他拉拉扯扯,问清顾宴的确是这么想的,便伸手,与他喝一杯。
醇香酒液入喉,不过半刻钟,喉咙就火辣辣地烧起来,烧得他一边笑,一边咳嗽。
程陨之:“仙君,厉害。这么,这么烈的酒也能拿得出手……”
他只顾着这个动作,却没料到酒本身也是绝无仅有的好酒,光是后劲,就能把不常喝酒的小程烧得头脑迷糊,要落入仙君的手掌心了。
说着,雪青外袍的青年一扶额头,吐出炽热的酒气。
当初嘲笑顾宴一杯倒,结果现在自己也中了相同的招数。
很快,他往后靠去,靠在椅背上,脸颊、耳侧逐渐弥漫出柔软的薄红。
看样子,是醉的不轻了。
顾宴不动声色地接近他,伸出手去,接住程陨之歪斜的身体,让他可以安安稳稳靠在自己身上。
接着,他轻声询问:“陨之?”
怀里青年抬头,懵懂地瞧他。
这下,他眼里便全是潋滟水光,长睫低垂,眉宇惆怅,仙的能直接羽化而去。顾宴觉得,他比自己更像那走仙人道的。
但再仙,也坠下人间。
顾宴哄他:“叫我师尊。”
程陨之:“师尊……”他半垂眼睑,显出三分困倦。
“告诉师尊,”顾宴静静地微笑,“这两天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人吗?”
程陨之:“没有。”
顾宴:“……”
没有他,也没有某人。
他换了种说法,毕竟不能跟喝醉的人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