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一抹,地面的灰便会被除去,逐渐堆积起来,露出清晰的划痕。
抹去一层灰,底下还是灰扑扑的。
程陨之丧失了复习阵法的兴趣,想着,要是顾宴在就好了。
他从镜子里遇见的远方的朋友,天上地下第一人的剑修截阿,现在又在哪里呢?
说不定回来后,发现他被大水冲没了。
会来找他小程吗?
第一人的力量,大乘修士的修为,应该足够破开这座城的结界,将他们救出去吧。
漂亮青年浑身灰扑扑的,没了之前光鲜亮丽的模样。
他将脸埋进膝盖里,沉沉地闭上眼睛。
他从来没做过向别人祈祷这种事情,没有信仰,也就没有能够祈求的对象。
师父会向天道祈求,说些不着边际的浑话,例如抱怨之之怎么还不长高,抱怨宗门里的米粮又见了底。
师哥好像也有祈求的时候,但很少见。
顶多有时候程陨之从他窗台下路过,踮起脚看见的一眼。
而他小程,似乎从来没有祈求过,也不知道向谁祈求,就好像祈求这种事情会低人一头般,固执地不去碰它,也不去想它。
现在想来,也就是个聊胜于无的慰藉罢了。
还得自己去干。
那就,求求他无所不能的大乘仙君顾宴。
救救他们。
……救救他们吧……
傍晚度过,俞子帧却还没回来,程陨之有些担心,一直瞅着那扇门发呆,直到身边有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响起,就落在他身侧。
程陨之扭头望去,发现是他们昨天救回来的人。
他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见对方也坐下,才没跟着站起身。
“你看上去好多了。”程陨之轻声道,冲他微笑。
对方一愣,摇摇头,神色阴郁。
那双手臂就像他碍眼至极又无可奈何的挂坠一样,松松垮垮挂在肩膀上,去不掉又无法眼不见,看着会绝望地想着,这辈子毁了。
心中像被软刀子割着,慢,但是巨痛。
程陨之没有看他的手臂,而是重新扭过头,看向房门。
“你饿了吗?”
对方摇摇头。
程陨之也不勉强他,示意他凳子上的包裹里还有剩些干粮,是众人从牙缝之间省出来的。若是明后没有食物,尚且可以咬一点度日。
若他现在肚中饥饿难忍,也可以来点垫垫。
没想到他还是摇摇头,连句应答都不肯说。
许久,在程陨之一边想师哥,一边分心看他情况的时候,对方终于说:“仙师,我们真的能离开这里吗?”
他被吓坏了。
就算现在在他哥的安抚下,表面正常了一些,但里面已然碎裂,无法修补了。
白天的时候,他肚中饥饿,便偷偷告别众人,踩着房屋的阴影往城里走,想尽可能找到些残汁冷肴,就算是别人吃剩下的也没事。
路上没有碰见人,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迷路,忽然,对面走来个人。
那个时候,那个人多正常啊,穿着端正的衣裳,脸上手上也没什么血腥的气味。
就像他们一样,是个误入的过客。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回过身冲那人的背影道:“你好,我想问问,这城中……”
说着,对方转了过来。
露出血红的眼睛,和沾满血丝的长牙。
再后来的事情,他受了太大的刺激,竟然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一下又一下,尖锐的牙齿插进皮肉的触感,以及身体被人活生生剥落的恐惧。
就像撕扯一块生着带血的牛肉一样。
他哭泣,尖叫,疯狂的挣扎,什么用都没有。
在魔修即将来吃他胸膛之前,两位仙师赶到,将他救了下来。
就像一场梦,一场梦啊……
他捂住双眼,嘴里还在询问,全然没有初见时内向腼腆的模样,自然而疯癫,和程陨之见过的魔修竟然别无二致。
他轻轻抽了口气,手搭在他肩上:“你……”
对方一抖肩,就将他的手抖下来。
冷漠道:“不劳……仙师费心。金宸会照顾好自己。”
说着,脑后传来轻轻的拍打声,很轻,但也拍的他晃了晃。
身后人立马慌了手脚,将他的脊背扶住,着急问他:“你没事吧!”
金宸发现是他哥,态度一下就好了不少,抿着嘴唇的神情,竟也与之前模样相似,带了那么一点独属于家人的欣喜。
他叫道:“哥,你回来了。”
金林点头,先拘束地向程陨之行礼,再扯过弟弟,轻手轻脚,尽量不去碰弟弟最伤心的地方:“哥给你带了好东西。”
“什么东西?”
于是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挲动静,像是打开布包,从里面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