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毫不犹豫把他炒了,并扣了他当月的工资,他没工夫计较,出了店就买票直奔汤坳村。
刚下车他的心就紧了一下,唢呐声鞭子一般抽在他身上,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路上,黄色纸钱到处乱飞,终于到了家门口,那间熟悉的小院已经被白幡包围,门框上挂着白花,明明一个月前,那上面贴的还是丰师傅亲手写的春联。
他几乎是半跌着过去,院里乌央乌央的人,他用力挤,气愤这些人怎么都到他们家来了。
堂屋正中央,一口乌木棺材静静沉放,大大的奠字下面,是一张没有颜色的、丰师傅的照片。
那一瞬间,满院的白布像是上了冻,巨大的冰溜带着尖刺,将他一把刺向了失去戚然的那段日子。
原来那些话都是真的。
他根本就不配有家。
棺材前摆了一个小供桌,地上有两个蒲团供前来的村民祭拜,刁小雨怆然站着,身子被出出进进的人们撞得乱晃,也是在这时,他才注意到棺材旁的简黎明。
从过年到现在,简黎明瘦了一大圈,眼眶乌青凹陷,像是饿了好几年,他坐在地上,后脑枕着棺材,任谁跟他说什么他都不理,眼睛闭着,嘴唇干瘪惨白。
冰溜被猛地拔走了。
刁小雨的心口豁了个洞,血流如注,他悲痛地跪在地上给丰师傅磕了三个头,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到了简黎明面前。
大概没有人敢离他这么近,简黎明察觉到有人,虚弱地睁了睁眼,刁小雨正满脸是泪地看着他,简黎明眼珠动了动,又恢复之前的姿势,头向后靠。
但他只维持了几秒的平静,就在刁小雨的注视下,哭成了一个孩子。
菜摊一般都是专菜专卖,买辣椒就去辣椒摊,买豆腐就去豆腐摊,刁小雨提着半满的篮子,在行与行之间转悠,总算在卖黄瓜的摊位上发现了一小撮秋葵。
“村里爱吃这东西的少,就这些还是我自己家地里种的呢!”大叔一边给刁小雨装袋一边说。
“这东西怎么吃啊?”
其实刁小雨就为了它来的,他查到秋葵强肾补虚,堪称“植物伟哥”,他想,要补就补猛一点,最好一步到位,但这新鲜物他从没吃过,更不知道该怎么给它做熟。
好在大叔十分热心,给了他一个优惠价,又教了他好几种秋葵的做法。临走前,大叔小声嘱咐他:“孩子你要是想补,再去买点猪腰子,叔叔这方面有经验,你那些劲儿不够。”
大叔指了指他篮子里的韭菜和盐粒蚕豆,刁小雨瞬间涨红了脸,他只想偷偷地补,没想被人看出来。
他抓起秋葵就跑,真想一股脑儿跑回家,可当他路过猪肉摊时,听见老板吆喝了一声“腰花贱卖嘞”,又脚下一顿,朝老板喊——
“给我来二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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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嘿嘿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以形补形
到了家,刁小雨提着篮子走进厨房,进门之前还弯腰捡了一棵圆白菜。
简黎明的房门还紧闭着,里面安安静静的,刁小雨看了眼时间,烧水煮了粥,快熬好时又炒了个手撕包菜,撕了两大块盐焗鸡胸肉,等着简黎明起来吃。
之后他才开始准备属于自己的“补品”。
老板说秋葵基本不用处理,根一去就能下锅焯,腰花也是改过刀的现成的,他只需要洗一洗,放点调料提前腌一下就行。
他到底还是明智的,没有一大早就那么重口味,他暂时把腰花放到一边,打算中午或者晚上再做,现在他决定简单炒个韭菜鸡蛋。
韭菜这玩意儿吃起来香,摘起来别提多麻烦。
记得有一回不年不节的,戚然非要在家包顿饺子,那次弄的就是韭菜鸡蛋馅。
戚然那边饺子皮都擀完一半了,他这边连韭菜都还没摘干净。后来馅拌出来,饺子皮也干了,最后那顿饭,他们俩吃的是水煮饺子皮,和一盘碎韭菜炒蛋。
刁小雨想到这笑了笑。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已经能平静地面对戚然已死这个事实了,不得不说那次过阴给了他很大帮助。
都说眼见为实,亲眼见到了戚然就像是有了安慰,知道他在别的地方过得很好,死亡就不再是绝望和未知的代名词。
这就是过阴存在的意义。他想起简黎明这么和他说过。
简黎明还对他讲过很多前来过阴的客人的故事。
有九十岁高龄的老人托简黎明下去,给他早夭的孙子送去他心爱的玩具;还有为了见自己的宠物一面,不顾自己身体状况的年轻女孩;还有重金要求过阴的富人的儿子,委托的时候说得父慈子孝,到了醴城就当即变脸,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朝自己亲爹要保险箱密码的。
打那之后,简黎明再也不带不熟的人过阴。
这门手艺到底让简黎明见识过多少冷暖,又看清了多少人心,刁小雨想不出来,也许在一次又一次的认知刷新中,过阴对于简黎明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