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林建平下厨做了满满一大桌子,又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个小蛋糕,邰逸这才知道今天是林建平的生日,这顿饭吃的没有想象中沉重,林建平和外表的憨厚笨钝不同,他是一个非常健谈又幽默的人,整顿饭几乎都是林建平在找话题,逗得程艾不停地捂嘴笑着。
吃完饭程艾表示她去刷碗,林建平拦住她说:“小艾,再让我刷最后一次吧。”
说完他没去看愣住的程艾自己端着盘子进了厨房,邰逸也帮忙捡碗,林建平瞧见他也进了厨房眼神有些抱歉的对他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邰逸反问他:“你都知道?你知道我们来是做什么的?”
林建平点头:“猜到了,你不用动放着我洗就行,哪有客人洗碗的道理。”
“没事,不能白吃饭,”邰逸直接站到旁边帮着洗了起来,“你怎么猜到的?”
听他这么问林建平叹口气,用小臂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从我病好了之后小艾就变得特别奇怪,我也能感觉到自己不太对劲,肾衰竭的那些症状都有,但检查结果却是健康的,是人都能感受到不正常对吧?三天之前吧,她出去了一整宿再回来人就不对劲了,总是背着我哭,今天你们一来我就明白了。”
他不知道妻子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一夜之间病痛全无,既然程艾不想说那他就当做自己是被佛祖眷顾的人,可好了没几天那些痛苦又卷土而来,他不停地干呕恶心,可检查结果却告诉他他现在病情快速好转,可若真是好转了又怎么会这样子?但显然,妻子并不知道他的这些事情,那他就当做自己病好了吧。
“就是小艾自理能力比较差,我有点担心我不在了她自己怎么办。”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仰起头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可能得麻烦你们多多关照一下了。”
邰逸没接话,他想,若是你走了程艾多半也活不长了。
洗完碗林建平进卧室换了一套衣服,又去洗手间弄了弄头发,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老婆笑了笑,他和程艾青梅竹马,从小时候见她的第一眼他就想要娶这个小丫头当婆娘,程艾给他当了三十年婆娘,值了。
......
他躺在程艾的怀里,这个不到一米六的小姑娘身上总是热热乎乎的,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又热情又开朗,就是太阳。
程艾吻着他的脸颊,她总是觉得在外面接吻太亲密了,太害臊了,可现在她顾不得旁边还有两个人,她只想一直这样抱着林建平,一直亲着林建平,她甚至后悔为什么没有再早一点和他谈恋爱,为什么不能再早出生三年。
程艾颤抖着声音问他:“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没和你说就给你借了寿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你是不是每天都特别疼啊。”
“别哭了,脸该哭花了。”林建平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还想着在爱人怀里死去并不是件痛苦的事情,他太卑鄙了,居然先走一步,可怜了他的小妻子要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眼前像是过了走马灯一样突然见到了结婚那天的程艾,和现在一样可爱,穿着白色的婚纱,带着小王冠的发卡,“你真...好看...”
红润的脸色变得灰白失去了光彩,许是因为他喝过龙血尸体并没有出现腐烂,连皮肤都是丰满的,若非脸色太过难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死去的人。
程艾一遍遍描摹着爱人的轮廓,过午的阳光照在她的背后把头发映出了金色,阳光透过沙发边上的金鱼缸映出了一片彩色的水波纹。
邰逸感觉这像是一幅画,又忍不住想这要真的是一幅画就好了,没有真的发生这么伤感的现实,只是一幅画该多好。
“我和建平是一个村里长大的,我俩都年少失孤就这么互相帮衬着长大了,他比我大三岁先我一步去县里打工供我读完了高中,然后我俩就一起来城里拼,一打拼就是这么多年,从十四岁和他谈恋爱到四十二岁,这三十年过得也挺快的。”程艾抱着林建平语气平和的讲着她的故事,她也不知道和邰逸他们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但是有人听他们的故事,这让她很开心。
“我俩结婚以后发现我输卵管堵塞严重,动了手术之后还是受孕困难,医生说想要孩子可以做试管,他怕我遭罪就说讨厌小孩,不想要孩子,这假话谁信啊,结婚这么多年,在他生病之前没让我下过一次厨,我连垃圾都没到过几回,我下班就来接我,我想吃什么他就去买,我一个农村的姑娘让他养的这么娇气,动不动就跟他发脾气,他说,他就喜欢我这样。”
程艾低头看着林建平灰白的脸,把他死死抱在怀里,终于哭出了声:“我还没和你过够呢,你怎么比我先走了呢,我还想和你过下一个三十年......”
瘦小的女人抱着她的爱人嚎啕大哭,像是三岁的孩子失去了珍贵的玩具那样,随着大哭耸动的肩膀看起来这个人就要散架了一般,邰逸刚才见到了程艾以前的照片,那是个有些圆润的女人,和现在这个瘦弱的女人判若两人。肉眼可见的生命力从程艾身上消褪,佝偻的身躯像是八十岁的老人那样,邰逸甚至觉得下一秒程艾也会跟着林建平就这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