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齐明宁愿低头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也不愿直视他现在的表情,“指认的老太太说,路清雨是被人推出去的...应该就是那边的人干的,他们也不想坐牢,只能帮着圆谎。”
邢天把照片攥成一团,回身狠狠踢了一脚喷水池。钻心的疼顺着他的小腿往上蔓延,他却像失去知觉一样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他终于问出一句:“那个跟班要是替罪了,会判多久? ”
“他未成年,又是过失杀人,大概三年吧。秦家再找人疏通疏通关系,也许几个月就放出来了。”
出来以后秦家一定不会亏待这个“替罪羊”,换句话说,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邢天在脸上扯出一个冷笑,“那要是秦双全认罪了呢?判多久!?”
“他认罪了也是过失伤人,最多七年。”
“凭什么?他妈的凭什么啊!?”邢天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转过身狠狠扯着齐明的衣领:“为什么是过失杀人?他拿着刀冲上去捅人,他妈的算哪门子过失?”
齐明握着他的手腕,没有用力推开,反倒安抚地轻轻拍着:“他喝酒了,脑子不清楚,而且刀是别人递的,路清雨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他有很多理由。”
“他有很多理由。”邢天喃喃地重复着,手里的劲一寸寸松了,肩膀也弓下去,整个人都是一副垮掉的姿态。“对不起,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齐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留下,这才是一个哥儿们称职的表现。但他实在心虚得厉害,离去的脚步都不受控制地有些虚浮。即将踏出大门的瞬间他还是被叫住了,邢天冰冷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秦双全为什么会去路阿姨的店里,是碰巧吗?”
齐明的喉咙艰难地动了一下,那一刻邢天反应过来,这才是他整个晚上都试图回避的问题。
“不是,是肖山带他去的。”
邢天也不知道自己在寒风里站了多久,直到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被冻到麻木,他机械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折返回来把地上的烟头一个个拾起。
一滴眼泪从他通红的眼眶飞出去,还没来得及滑过眼角便被风吹散。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路平安醒了,他转了转酸痛的脖子,一抬眼就看见坐在床边守着他的邢天,头发蓬乱,胡子拉碴,黑眼圈几乎要垂到下巴上。
“你怎么了?”他轻声问,话刚出口就被自己嘶哑的嗓子吓了一跳。邢天的手心搭在他的手背上,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他渐渐想起来了,胸口猛然一窒,眼眶红得像随时都能滴下水来。但他没有哭。他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然后晃晃邢天的指尖:“能帮我把通知书拿来吗?我想签字。”
路平安把那张薄薄的纸从头到尾读了许多遍,他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读过什么,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它的意思。邢天站在他身边,绞尽脑汁地想转移话题:“你...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去买。”
路平安回答得驴头不对马嘴:“我想出院。”
“好!”邢天干脆地应下来,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却又慢慢退回来:“平安,路阿姨的尸体已经被警方带走了。”
路平安颤抖地“嗯”了一声,手中的笔不受控制地一滑,一个“安”字写得歪歪扭扭。
“还有,”邢天的双手在背后握成拳头,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那一点上:“秦双全...就是伤害路阿姨的人,他爸爸昨天打电话来了。 ”
准确地说,那通电话是一个自称“李秘书”的人打来的。秦副市长在官场浸淫多年,如何玩弄手段又不留痕迹,也许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电话里讲的内容也很简单,先是对发生在路平安身上的“意外”表示哀痛,然后“李秘书”话锋一转,用邢天一听就觉得恶心的循循善诱的语气说,这场官司路平安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不如给他们一个顺水人情。“意外”了结以后,他们愿意按双倍价钱支付赔偿。
说到“双倍”时对方的语调甚至还得意地向上扬了一下,一条人命,似乎只是一个彰显他们“实力”的玩物。
邢天努力用最温和的言辞把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路平安全程都眼光黯淡地看着他,麻木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的身体似乎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容器,昨天崩溃的情绪正被牢牢锁在某个角落。邢天说完最后一个字,他伸手摩挲了一下已经卷翘的通知书边缘:“我要回家拿样东西,然后再做决定。”
“好。”邢天的手覆在他肩上,像抚摸小斑点一样轻轻揉捏。
路阿姨卧室的房门敞开着,窗户也露了一条缝。她喜欢阳光,喜欢让家里充满新鲜的空气,所以一切都还维持着她离开前的样子。
邢天站在门口,突然从心底生出一丝妄想,或许下一秒这个狭小的房间就会走出一个笑语盈盈的女人,一半宠溺一半抱怨地问他和路平安:“又跑到哪儿玩去了?”
然而房间里只有路平安单薄的背影,他熟练地把手伸进床板与墙壁间的缝隙,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