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先前走了两步,视线一直停留在硝子身上, 等真正走到边缘的时候, 他停了下来。
“不, 我做不到这一点。”甚尔稍微抬起头,说,“我没有那种憧憬,你的暗示对我没什么作用。”
伏黑甚尔的这句话换来的是一声有些短而急促的命令, 还是“家入硝子”的声音——
【你要去飞。】
硝子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还能酝酿出如此复杂的情绪, 这条指令是由愤怒和惶恐组成的,前者居多。
他将这条指令重复了三次。
伏黑甚尔无动于衷,他依旧冷静, 或者说是冷漠。
【既然注定会死去, 为什么不死在这里?】依旧是“家入硝子”的声音, 他说, 【我看了无数个‘你’的无数次死亡, 所有的世界里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伏黑甚尔, 你活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样笃定的话,伏黑甚尔反而笑了,一开始笑得很真诚,不知道是那一刻开始又带上了显而易见的虚伪,之间转变速度快得像是肉眼产生的错觉。
他朝空中的人伸出左手,也不辩解,只是说:“硝子,过来。”
家入硝子估算了一下他们的距离和高度差,由于周围高楼的密集和参差,依照伏黑甚尔的身手,他其实完全可以自己弹跳到自己身边,然后降落到略第一层的另一栋楼顶。
但甚尔就是站在原地,用有些轻浮的笑容等待着。
僵持了大概有半分钟,漂浮在空中的身影真的聆听了这个请求。
他开始“坠落”。
等他的指尖够到伏黑甚尔伸出的左手心的时候,甚尔向前半步,将他拽了过去。
伏黑甚尔给了他一个简短的拥抱,在这股暖意里,一股浓厚的快要实质化的难过突然涌了上来,家入硝子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压制得无法呼吸。
这种难过是伴随着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当他低头,发现之前的那把奇怪的短剑正插在他的胸口。
是左心房到大动脉的中间,心脏的位置。
【疼痛会给你活着的实感吗?】他问。
“不会。”
【那么被需要呢?】
而伏黑甚尔只是将那柄剑插得更深了些,亲吻了他的额头:“对不起啦,硝子。”
疼痛只有一瞬间,接着就是无休止的空洞。
伏黑甚尔拔出了那柄短剑,没有支撑的悬浮者向后跌去。他的身体穿过了钢丝护栏,没能有半点挣扎地向酷似虚假星空的霓虹灯街道坠落。
这次换他来仰视天台边上的男人。
【那就坠落吧。】
这是家入硝子醒来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硝子的意识逐渐转醒,同时,思考的能力开始被未知剥夺,行为模式开始简化。
当家入硝子睁开眼,看见半条胳膊搭在自己腰上的男人时,他的脑海里只剩下天台上他略带轻浮的笑容和那句抱歉。
很自然的,他将男人的胳膊挪开。伏黑甚尔破天荒的没有醒,不过就算他醒了硝子还是会做接下来的事情。
家入硝子坐了起来,很熟练地跨上他的腰,稍微附身扣住伏黑甚尔的脖子。
然后开始用力。
越用力,虎口处传来脉搏的跳动感就越明显,伏黑甚尔似乎已经醒来,但他没有动,甚至躺平了让硝子坐得更稳些。
家入硝子现在处于明显的饥饿状态,在自保的渴求下,咒力自觉运转,强化了「反转冲动」下本身就加大的力气。
伏黑甚尔被他按进枕头里,身体在缺氧状态下本能的轻微仰起脖子,试图保持气管的畅通。
“你会对我道歉吗?”家入硝子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被按在身下的男人试图敛下脖子说些什么,但喉咙被遏制,能发出的只是一些含糊不清的,快要咽气般的小声嘶鸣。
硝子稍微卸下一点力道,在伏黑甚尔反射向上呼气的时候重新掐拢,并且用可以直接捏断人颈椎的力气把他的头摁进枕头里——这是作为咒术师的家入硝子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力度。
床头发出一声闷响。
硝子俯下腰,在与手下力道截然相反的轻柔语气中贴近他的嘴角。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道疤,包括疤痕带来的已经成型的,稍微粗粝的触感。
是平整人生中永远充斥着血气的勃勃生机。
“我绝对不会去看你的「未来」。”他承诺,“所以,你也绝对不要对我道歉。可以做到吧,甚尔?”
伏黑甚尔从来不是体贴的人,他似乎从小就无师自通如何在糟糕的环境下让自己好过,即使在现在他也只是觉得好笑。
瞧这个小疯子是谁呢。
然而真正发疯的也不止一个。
窒息中,伏黑甚尔张了张嘴,喉咙发不出声音,唇形倒是可以清晰的读出他打算说的话。
家入硝子读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他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