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叔盖问,你为什么要进去。”向导擦着额上的冷汗,一张因丛林烈日而蜜棕的面孔紧张地左看右看。
他本以为这个一路上表现得很通情达理的女商人会像以前那些不惹事的商队一样,老老实实地听从苗寨的规矩,在寨外扎营,顺利完成交易之后再继续前进,向孟塔山谷进发。
谁知在听到乌叔盖的命令之后,这精致漂亮的像是花朵一样的女商眼波只是闪烁了一瞬间,就果断地向他命令:“你告诉他,我想进寨子里去。”
“……”向导瞠目结舌,一时没想到这中原的娇小姐这么不合作。
但他收到的银子还藏在家里和背后的背囊里,没法拒绝,于是向导苦着脸,战战兢兢向满脸凶杀之气准备转身离去的乌叔盖传达了一下。
……好在,这些很凶悍的同胞没有像小时候听过的可怕故事里讲的一样,忽然拔出刀来砍人,那个双臂布满狰狞纹身的冷酷青年听到向导的话,只是转过身来,仔仔细细,如同削骨剥皮一样打量着商队的主人。
接着乌叔盖要他询问缘由。
辛秘听他发问,温柔地笑了笑,雪白的牙齿简直熠熠发光:“我有要事,需要与你的主人面谈。”
苗语里没有能与“主人”一词契合的词句,向导敏锐地听出“主人”与“族长”的不同,一时错愕,念叨了汉话的“主人”二字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完。
乌叔盖没有看他,冷漠沉寂的面孔下半脸都被可怖的黑色纹身盖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像是夺命的修罗恶鬼。
在向导说了主人两个汉字之后,这严肃的青年就收回了死死盯在辛秘面孔上的视线。
他转身,简短地吐出一句话。
辛秘和霍坚听不懂,但她从向导见了鬼一样的表情里读出了什么。
“他说,让你跟好他。”向导结结巴巴地说。
安排好不放心的辛宝,辛秘提起下摆,柔软的羊皮底软靴踩着松陷泥土跟在乌叔盖身后。
霍坚跟着她,眼看转过山脚,一座巍然的木质篱墙赫然出现在眼前,各种长而尖锐的白骨打磨得锋利逼人,装饰在篱墙之外,用各种染料涂画得邪气逼人的神像在竹楼之上屹立,与乌叔盖同样打扮的猎手们在寨子门口瓜分着猎物,而背对着两人的青年脚步一刻不顿,在猎手们探究警惕的面孔里带着二人来到寨门之前。
他竟然是真的要带他们去见他的……主人?
霍坚疑惑不解,忍不住地去看辛秘,她迎着周围苗民不善目光依然十分淡定,脚步没有一丝急迫或紊乱。
等在门边的青年猎手看到了他们二人,狐疑地指着他们向乌叔盖说着什么,后者没有说话,只一手压下他因为情绪激动而挥舞的手臂,竟是半句话都不向他解释,就向篱墙后的岗哨打了手势。
竹楼上画着面纹的岗哨迟疑一会儿,肌肉贲起的手臂抬起,举起某种生物巨大的角,他猛地吹了一口,那号角发出古朴浑浊的悠长声音,接着巨大沉重的铁梨木寨门被绞绳拖动,在尘烟中一点点抬起。
周围的苗民们对这两个汉人的到来心存疑虑,但显然乌叔盖的权威极大,他不向周围的人解释,竟再也无人敢问,猎手们迟疑着收好弓箭和刀具,口中齐齐发出狩猎归来的呼啸声,这样的习俗在前几个寨子也有,是为了向留守寨中的同胞告知他们的平安。
有妇人们迎了出来,喜气洋洋的,她们也有着纹身,只是没有男人们那么多,花纹也有些不同,男人们的纹身是通体漆黑的,她们的肩背腰腹处露出的痕迹有些红蓝发彩的痕迹。
她们的装饰也比前几个寨子简单许多,没有丁零当啷的漂亮银饰,只在寡素的黑布之上绣了些小巧的纹样。
只是她没来得及仔细看,乌叔盖带着两人脚步一转,从寨子最边缘的角落里拐进去了。
避开了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霍坚总算松懈了一些,在袖子遮掩下不着痕迹握着刀柄的手放松了一下,继续保持警戒。
但两旁只有晾晒的干草,前面的乌叔盖寡言行路,他到底还是好奇,忍不住问辛秘:“您为何知晓……”为何知晓他有主人,并且这个主人还会见他们?
辛秘听懂了他的问题,瞥了他一眼:“我猜的。”
“……?”霍坚错愕。
“起初那句‘我们想进去’是单纯的试探。”辛秘面色淡淡的:“结果运气还不错,真的有人吩咐过他。”
一路太多巧合了,仿佛有什么似有若无的线串联着他们,引着她走向最终的那个答案,于是她忍不住试探出声。
“如果只是普通的商队,住在寨子外面又安全又方便,何况一贯如此,不会有人想要不识好歹非要进去,而若不是普通商队,是像我们这样的心怀叵测之人,反倒会想摸进来,打探消息。”
“我既然问了,就证明我所图的不止是那些苗疆产物或是黄金白银。至于他背后的人……”狐神勾了勾唇:“他一路上表现出来的都是冷漠和嫌恶,他是发自内心地不想让我们去打扰他们寨子的平安,若不是